刘耀文眼中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难以置信的愕然，快得如同错觉，随即又被更深的痛苦和茫然覆盖。他依旧死死咬着下唇，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混合着冷汗滑下苍白的脸颊。

宋亚轩的目光，从刘耀文脸上痛苦的表情，缓缓移向他皮肤下那已经变得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暗金色纹路。那纹路在幽绿光芒的映照下，显得更加诡异莫测。他的眼神极其复杂，冰冷审视的深处，翻涌着疑虑、探究，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其细微的挣扎？

他没有收回罗盘，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维持着这个姿势，让罗盘那幽绿的光芒持续笼罩着刘耀文，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漫长的煎熬和考验。

“这里，”宋亚轩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平缓，听不出任何情绪，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重量，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刘耀文心上，“是禁区。”

他的目光扫过周围冰冷的武器架、诡异的标本架和那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陈列柜，最后落回刘耀文惨白的脸上：“谁让你进来的？”

刘耀文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像是被这冰冷的质问吓到了。他慌乱地摇头，泪水流得更凶，声音破碎不堪：“我……我不知道……门……门没锁……哥哥……我……我害怕……”他语无伦次，眼神惊恐地扫过那些狰狞的武器和恐怖的标本，身体下意识地向后缩，仿佛想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我听到哥哥回来了……我想……想看看哥哥伤怎么样了……我找不到你……就……就走到这里……门……门自己开了……哥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好可怕……那些东西……好可怕……”

他的恐惧如此真实，每一个颤抖都带着被吓坏的孩子般的无助。他把自己缩得更小，双手紧紧抱着自己颤抖的肩膀，那双盛满泪水的黑眼睛，如同受惊的幼鹿，一眨不眨地、带着全然的依赖和祈求，望着宋亚轩，仿佛对方是他在这恐怖之地唯一的救命稻草。

宋亚轩沉默地看着他。罗盘幽绿的光芒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让他冷峻的侧脸线条显得更加深刻莫测。他握着罗盘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门……没锁？

自己开的？

这个解释，漏洞百出。这道门，由最精密的能量锁守护，没有他的灵力钥匙，连最顶尖的电子黑客都束手无策。怎么可能自己开了？

然而，罗盘的反应……虽然刚才瞬间的爆发极其可疑，但在他注入灵力压制后，确实稳定在一个相对“正常”的探测范围内。刘耀文此刻的痛苦和恐惧，也真实得不似作伪。那皮肤下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纹路……或许只是某种罕见的皮肤病？或者是……被这地下室的特殊能量场影响而产生的应激反应？

无数个念头在宋亚轩冰冷理智的脑海中飞速碰撞、权衡。

地下室里一片死寂。只有罗盘持续不断的低沉嗡鸣，如同某种不祥的计时器。

良久。

宋亚轩握着罗盘的手，极其缓慢地垂了下来。幽绿的光芒离开了刘耀文的身体，在地下室冰冷的地面上投下一个黯淡的光圈。

他没有再看刘耀文，目光转向那面巨大的陈列柜，落在中央水晶罩内那具幼龙莹白的、心口碎裂的骨架上。冰冷的白光照亮他深邃的眉眼，看不清情绪。

“出去。”宋亚轩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和平静，听不出任何波澜，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驱逐意味。

刘耀文如蒙大赦，身体猛地一松，几乎站立不稳。他不敢有丝毫停留，甚至不敢再看宋亚轩一眼，低着头，像只受惊过度的小兽，踉跄着、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向入口处那幅油画的位置。

他伸出颤抖的手，在冰冷的墙面上胡乱摸索着，带着哭腔的哽咽在死寂中格外清晰：“……门……门在哪里……哥哥……门……”

宋亚轩背对着他，没有回头。只是极其轻微地抬了一下手指。

“嗡……”一声轻响。

那幅巨大的油画无声地向内滑开一道缝隙。

刘耀文立刻侧身钻了出去，身影消失在门后。油画墙体在他身后无声地合拢，隔绝了地下室冰冷肃杀的气息，也隔绝了宋亚轩沉默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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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温暖的灯光倾泻而下，驱散了地下室的阴寒。

刘耀文靠在冰冷的油画墙面上，急促地喘息着。冷汗浸透了他的后背，单薄的睡衣黏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寒意。他抬起手，指尖颤抖着抚上自己的脸颊，那里一片冰冷湿滑，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

他闭上眼，脑海中清晰地回放着刚才那一幕幕。

宋亚轩冰冷的审视目光……

噬魂罗盘那几乎将他焚烧殆尽的恐怖探测……

还有……最后那一刻，宋亚轩指尖注入灵力，强行压制罗盘爆发的那一丝极其细微的动作……

为什么？

他明明看到了！罗盘的反应，他皮肤下的异状……他为什么没有揭穿？为什么……要压制罗盘？

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冰冷的弧度，在刘耀文紧抿的唇角缓缓勾起。

他缓缓睁开眼，眼底一片深不见底的沉静，之前的惊惶、恐惧和泪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抬手，指尖轻轻拂过肩胛骨下方那片依旧残留着灼热感的皮肤。那里光滑一片。

他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上。刚才，在罗盘光芒最盛、痛苦最烈的时候，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那股被强行压制的、属于龙族太子的本源力量，在极致的痛苦和死亡的威胁下，似乎……被磨砺得更加凝练了一丝？

一种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明悟，如同毒蛇般缠绕上他的心脏。

原来……恐惧和痛苦，也是淬炼力量的熔炉。

原来……那个看似冰冷的男人，内心深处，也并非全然的铁板一块。

刘耀文缓缓直起身，赤脚踩在温暖的地板上，走向自己暂住的客房。脚步无声，如同真正的幽灵。

身后，那幅巨大的油画静静悬挂在墙上，仿佛从未开启过。只有门后那冰冷的地下室里，宋亚轩依旧站在原地，背对着入口。他垂眸看着手中那个已经恢复平静、只有中心一点幽绿光芒稳定亮着的噬魂罗盘，镜片后的目光深如寒潭，翻涌着无人能解的暗流。

第二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