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花……不对劲。
“哪来的？”宋亚轩的声音低沉平缓，听不出喜怒，目光却锐利如刀，审视着刘耀文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我种的！”刘耀文的笑容更加灿烂，带着一丝小小的得意，眼神清澈见底，毫无杂质，“就在露台阳光房的小角落里！用哥哥你上次给我的零花钱买的种子！”他像是急于证明，语速快了些，“我偷偷弄了好久……每天浇水，晒太阳……今天终于开了！第一朵！哥哥你看，它是不是很漂亮？”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少年人用零花钱买些花种，在阳光房角落尝试种植，似乎再正常不过。他眼中的雀跃和期待也真实得不似作伪。
然而，宋亚轩的目光却缓缓移开，落在了刘耀文伸出的那只手上。
那只手，手指纤细，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但此刻，在那白皙的指腹和靠近虎口的位置，却布满了数道新鲜的、细密的划痕！有些伤口还很新，微微渗着血丝；有些则已经结痂，呈现出暗红色的痕迹。这些伤痕纵横交错，在他细嫩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目。
“手怎么了？”宋亚轩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穿透力。
刘耀文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一下，随即飞快地将拿着花的手往回缩了缩，试图藏起那些伤痕。他低下头，声音带上了一丝窘迫和委屈：“……没……没什么……就是……就是修剪花枝的时候……不小心被刺扎了几下……”他抬起眼，飞快地瞥了宋亚轩一眼，又迅速垂下，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不安的阴影，“……我太笨了……”
修剪花枝？被刺扎了几下？
宋亚轩的视线再次落回那朵黑玫瑰上。那花茎光滑，墨绿如玉，上面覆盖着一层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如同蛇鳞般的暗纹，却看不到一根明显的尖刺。什么样的花刺，能留下如此细密、甚至有些狰狞的伤痕？
疑云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更加浓重。
刘耀文像是被宋亚轩沉默的审视看得更加不安，他再次将花往前递了递，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祈求，眼尾微微泛红：“哥哥……你不喜欢吗？我……我只是想……想谢谢你……谢谢你收留我……”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带着浓重的鼻音，“……还有……昨晚……我乱跑……惹你生气了……对不起……”
那朵妖异的黑玫瑰，带着馥郁到令人窒息的甜香，几乎要触碰到宋亚轩的指尖。少年眼中的委屈、讨好和那小心翼翼的、如同易碎琉璃般的依赖感，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强大的、无声的冲击力。
宋亚轩的指尖在冰凉的铂金袖扣上无意识地收紧了一下。他讨厌这种被情绪裹挟的感觉，更讨厌这种被无形的绳索牵引的失控感。理智在脑中尖锐地拉响警报：这花有问题！这伤痕有问题！这少年……更有问题！
然而，当他看着刘耀文低垂的眼睫上那似乎随时会滚落的湿意，看着他指腹上那些新鲜细密的伤口，看着那朵在灯光下妖异绽放、却又带着少年笨拙心意和明显不安的黑色花朵……
一股极其陌生的、近乎荒谬的疲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悄然淹没了他被阴煞之气折磨、又被重重疑云困扰的心防。
罢了。
不过是一朵花。
一个……心智或许真的有些问题、只会用这种方式表达依赖的“孩子”。
宋亚轩几不可闻地、极其轻微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几乎消散在浓郁的玫瑰香气里。他抬起手，动作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生硬和……一丝极其微小的迟疑。他没有去触碰刘耀文的手，而是用指尖极其迅速地、捏住了那朵黑玫瑰光滑冰冷的花茎下端。
入手处一片冰凉滑腻，那墨绿如玉的茎秆，触感竟有些像……某种冷血动物的鳞片？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的、带着生命气息的暖流，顺着花茎悄然涌入指尖，瞬间驱散了他指尖的冰凉和左臂深处一丝微弱的阴寒刺痛！
宋亚轩的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这感觉……
“谢谢。”一个低沉平板的单音节从他唇间逸出，没有任何温度，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个不得不进行的社交礼仪。
刘耀文瞬间抬起头，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如同被点亮的星辰，巨大的惊喜和满足在里面轰然炸开！他脸上绽放出一个无比灿烂、纯粹到晃眼的笑容，用力地点着头：“嗯！哥哥喜欢就好！” 仿佛刚才那点委屈和不安从未存在过。
宋亚轩没有再看他，目光重新落回平板电脑冰冷的屏幕上。他捏着那朵黑玫瑰，将它随意地放在了沙发旁边的矮几上。妖异的花朵在冷色调的家具衬托下，显得更加突兀和……刺目。
“去把伤口处理一下。”宋亚轩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硬，带着命令的口吻，“药箱在电视柜下层。”
“嗯！知道了哥哥！”刘耀文立刻应声，声音轻快，带着毫不掩饰的开心。他像一只被主人安抚好的小狗，脚步轻快地转身跑向电视柜的方向。
宋亚轩的目光停留在屏幕上，指尖却无意识地捻着袖口。那朵黑玫瑰馥郁的甜香顽固地钻入他的鼻腔，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让他紧绷的神经和左臂的阴寒刺痛都似乎得到了短暂的舒缓。然而，花茎上传来的那股微弱暖流和诡异的鳞片触感，却像一根冰冷的刺，扎在他心底最深的疑虑之上。
他眼角的余光扫过矮几上那朵静静绽放的黑玫瑰。花瓣如同最深沉的黑夜，吞噬着光线，花心深处却仿佛隐藏着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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