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门外，只剩下哗哗的水流声，以及两人隔着门板、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刘耀文背靠着冰冷的瓷砖墙，身体因为脱力和后怕而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着。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带来阵阵刺痛。眼前阵阵发黑，汗水、血水混合着水流，狼狈地贴在苍白的脸上。
他抬起颤抖的手，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和血迹。不能被发现……绝不能……
“咔哒。”
一声轻响，是门锁被拧开的声音。
磨砂玻璃门被从里面拉开了一条缝隙。浓重的水汽如同白色的浪潮，汹涌而出。
刘耀文的身影出现在门缝的光影里。他只裹了一条宽大的白色浴巾，堪堪围在腰间。裸露的上半身还挂着未干的水珠，皮肤因为刚才的剧痛和力量爆发而泛着一种不正常的潮红。黑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几缕碎发遮住了他低垂的眼帘。
他微微佝偻着背，一只手紧紧抓着胸口的浴巾边缘，指关节用力到发白，仿佛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另一只手则扶着门框，指尖还在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
“……哥……哥哥……”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剧烈的喘息，气若游丝，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他极其缓慢地、艰难地抬起头。
水汽模糊了他的脸庞，但宋亚轩依旧清晰地看到了少年此刻的状态——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惨白，嘴唇却反常地泛着一种病态的嫣红，被他自己咬破的唇角还残留着一点新鲜的血迹。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此刻蒙着一层厚重的水汽，眼神涣散、空洞，充满了极致的疲惫和……一种仿佛大病初愈般的虚弱。他微微张着嘴，急促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胸腔深处细微的、痛苦的抽气声。
“我……我好像……感冒了……” 刘耀文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浓重的哭腔和委屈，身体无法控制地晃了一下，仿佛随时会栽倒，“……刚才……刚才洗澡的时候……突然……突然觉得好冷……好难受……喘不过气……站……站不稳……撞到墙了……还把……把杆子弄坏了……对不起哥哥……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的解释漏洞百出。感冒？突然的寒冷和窒息？撞一下能把合金杆撞弯？能把瓷砖撞裂？
然而，他那副虚弱到了极点、仿佛刚从鬼门关爬回来的模样，那惨白的脸色、带血的唇角、涣散的眼神和剧烈的喘息，却真实得让人无法质疑。尤其是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被彻底掏空后的、深入骨髓的疲惫和虚弱感，绝非伪装。
宋亚轩站在门外，高大的身影如同沉默的山岳。他手里依旧紧紧攥着那枚祖传的银质怀表。此刻，怀表已经恢复了冰冷和平静，表壳上那熔岩般的暗红符文光芒也彻底熄灭，只剩下被灼烧留下的、几道极其细微的、如同龙鳞形状的焦痕印记，深深烙印在冰冷的银质表壳上，散发着淡淡的焦糊味。
掌心的灼痛感依旧清晰。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穿透弥漫的水汽，落在刘耀文惨白虚弱的脸上，落在他带血的唇角，落在他紧抓着浴巾、指节发白的手上，最后……缓缓扫过浴室内部——扭曲变形的金属杆，墙壁瓷砖上那几道狰狞的裂痕和嵌入的螺丝孔洞……
冰冷的审视与巨大的疑虑，如同两条毒蛇，在他心中疯狂地撕咬、纠缠。
怀表的疯狂预警，金属的扭曲，瓷砖的碎裂，还有此刻少年这虚弱到极致的状态……这一切，都指向一个远超“感冒”的解释。
然而，少年眼中那真实的痛苦和虚弱，那几乎要消散的生命气息……
宋亚轩薄唇紧抿，下颌线绷紧如刀。他握着怀表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出细微的声响。
“没事就好。” 最终，宋亚轩开口了。声音低沉平缓，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刚才那尖锐的警报和眼前的狼藉从未发生。他深深地看了刘耀文一眼，那目光复杂难辨，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重量。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走向客厅深处。高大的背影在弥漫的水汽中显得格外冷硬。
刘耀文靠在门框上，看着宋亚轩离开的背影，直到那身影消失在客厅的阴影里。他紧绷到极致的心弦骤然一松，强撑的身体瞬间脱力，顺着门框缓缓滑坐在地。冰冷的瓷砖地面刺激着皮肤，但他毫无所觉。
他大口喘着气，胸腔如同破旧的风箱。低头看向自己紧抓着浴巾的手，指尖依旧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力量彻底失控带来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抬起另一只手，指尖颤抖着抚上自己依旧滚烫的肩胛骨下方。那里，光滑的皮肤下，力量如同死寂的火山。
差一点……
只差一点……
刘耀文缓缓闭上眼，将脸深深埋进屈起的膝盖里。湿漉漉的黑发垂落，遮住了他脸上所有表情，只有微微颤抖的肩膀，泄露着内心翻腾的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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