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法学院的梧桐叶，在图书馆大理石台阶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董疏桐抱着一摞《国际商法案例汇编》快步穿过长廊，耳边的蓝牙耳机里传来陈语嫣兴奋的声音
陈语嫣"你看到论坛炸锅了吗？音乐系王子签了你的'卖身契'！"
董疏桐"注意你的用词。"
董疏桐压低声音，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合约书上那个龙飞凤舞的签名
董疏桐"这是具有法律效力的民事合同，不是——"
她的话戛然而止。音乐楼前的喷泉池边，严浩翔正被三个女生围着。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高领毛衣，衬得脖颈线条像大提琴的琴颈般优雅。董疏桐看见他礼貌地后退半步，恰好避开了那个想要挽他手臂的波浪卷女生。
董疏桐"根据合约第三条，"
她突然出声，自己都没意识到加快了脚步
董疏桐"乙方在合约期间需履行专一性义务。"
几个女生惊愕转头。严浩翔眼睛一亮，左手在身侧悄悄比了个弹音阶的手势。
"这位是？"波浪卷女生打量着董疏桐严谨的三件套西装裙。
严浩翔"我女朋友。"
严浩翔的声音像琴箱里震动的共鸣
严浩翔"法学院董疏桐。"
他说"女朋友"三个字时尾音微微上扬，像钢琴踏板延音的效果。董疏桐感觉耳尖发烫，这感觉比她在模拟法庭上被首席法官质询时还要陌生。
等女生们悻悻离开，严浩翔忽然从身后变出个牛皮纸袋
严浩翔"刚出炉的可颂，夹心是蓝莓酱。"
见董疏桐愣着，他笑着指了指合约书补充条款
严浩翔"乙方的权利第一条：投喂权。"
他们坐在音乐楼后的橡木长椅上分食可颂。阳光把严浩翔的睫毛投影在脸颊上，像五线谱上的休止符。
严浩翔"今天下午有空吗？"
他掸去指尖的酥皮碎屑
严浩翔"我想请你听首曲子"
董疏桐翻开手机日程表
董疏桐"三点到四点有节国际私法课，之后..."
何运晨"之后要准备何氏律所的见面会。"
一个清润的男声插入对话。何运晨不知何时站在他们面前，牛津皮鞋一尘不染
何运晨"疏桐，林教授让我们提前过去"
严浩翔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个来回。董疏桐注意到他左手无意识地抚过那道无名指疤痕——后来她才知道，那是他十二岁时被钢琴盖砸伤留下的。
严浩翔"合约第五条，"
严浩翔突然说
严浩翔"甲方每周需预留三小时履行'第一听众'义务。"
他从琴谱夹里抽出一张烫金邀请函
严浩翔"今晚七点，我的毕业作品试听会。"
何运晨接过邀请函时，董疏桐看见他袖口露出的百达翡丽腕表——和父亲收藏的那只一模一样。
何运晨"真巧。"
何运晨嘴角噙着笑
何运晨"我正打算邀请疏桐参加明晚的古典乐鉴赏会。"
他转向董疏桐
何运晨"你上次说想听拉赫玛尼诺夫。"
董疏桐确实说过——在三个月前的法学院茶话会上。她惊讶于何运晨的记忆力，更惊讶此刻自己竟在比较两份邀约的吸引力系数。
董疏桐"合约优先。"
严浩翔听见董疏桐说。严浩翔眼睛亮起来的瞬间，她想起合约书第十七条附加条款——乙方有权要求甲方作为新作品第一听众。
她没料到的是，试听会现场设在音乐厅地下室的备用琴房。更没料到唯一的听众席，是摆在三角钢琴旁的一把维也纳椅。
严浩翔"这样你能听见音符的呼吸。"
严浩翔调整琴凳高度时，后颈棘突在衣领间若隐若现。当他手指落在琴键上的刹那，董疏桐突然理解了为什么古希腊人认为音乐具有法律般的净化功能。
那是一首未完成的原创曲，开头像被困在蛛网里的阳光，中段却突然迸发出法庭辩论般的激烈和弦。在某个转调处，严浩翔的左手无名指明显滞涩了半拍。
严浩翔"抱歉。"
他猛地合上琴盖
严浩翔"这里还需要修改。"
董疏桐鬼使神差地抓住他想要抽离的手腕。她律师父亲的女儿，此刻却找不到一个精准的法学术语来描述指腹下感受到的脉搏频率。
董疏桐"第三小节第二拍，"
她说
董疏桐"像不像质证环节的反诘问？"
严浩翔瞳孔微微扩大。后来他告诉她，那一刻他听见了自己谱子里缺失的声部——那个永远理性冷静，却会在关键时刻抓住他手腕的声音。
他们离开琴房时已近午夜。严浩翔坚持送她回宿舍，月光把两个人的影子叠在鹅卵石小路上。路过法学院公告栏时，董疏桐突然驻足——她的《恋爱关系临时合约书》旁边，被人贴了张手绘海报：严浩翔毕业音乐会，特邀嘉宾董疏桐。
董疏桐"这是..."
严浩翔"合约补充协议。"
夜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
严浩翔"甲方需要配合乙方完成必要的公开亮相。"
董疏桐正要反驳，手机突然震动。父亲发来的消息简洁如法庭传票
董父"周六家宴，带他过来。"
梧桐叶沙沙作响。严浩翔望着她绷紧的侧脸，忽然哼起一段旋律。是那首未完成曲目的变调，这次听起来像藏在法典缝隙里的小步舞曲。
董疏桐"根据合约法基本原则"
董疏桐轻声说
董疏桐"重大误解可导致合同撤销"
严浩翔笑着从西装内袋掏出一支钢笔，在她手中的合约书背面写下新条款
严浩翔"若甲方因乙方产生重大误解，乙方有权用音乐解释。"
月光漫过钢笔的镀金笔夹，董疏桐想起何运晨今天临走时意味深长的眼神。此刻她忽然意识到，这份荒唐合约里最危险的条款，是那些尚未写明的、关于心动的例外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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