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研船的甲板上，周清于的蓝灰色右眼微微收缩，聚焦在声呐显示屏的异常光点上。距离船底三百米处，一片直径超过两公里的金色光斑正在海床上脉动，其轮廓恰好与白正阳日志中记载的金属城市重合。
"温度异常。"周清于调整着手持探测仪，"比周围海水高12.3℃，但热源分布呈现神经网络形态。"
白朴之的银白纹路在暮色中泛着珍珠光泽，此刻正如藤蔓般缠绕在栏杆上，延伸向海面："它在呼吸。"
确实，每隔17秒，光斑就会规律性扩张收缩，如同某种巨型生物的肺叶。周清于的右眼突然刺痛——他看到了更深的层次：无数纳米级的金色粒子正从光斑中分离，沿着洋流向大陆架方向漂移。
"不是撤退..."他一把抓住白朴之的手腕，"是扩散！那些粒子..."
话音未落，哈罗突然从高空俯冲而下，丢下一块被金色物质包裹的鱼骨。鱼骨表面布满蜂窝状孔洞，内部闪烁着与城南七人组相同的淡金光晕。
"生物改造。"白朴之的银白纹路如临大敌般竖起，"它开始感染海洋生物了。"
船长室的无线电突然爆出杂音，夹杂着断断续续的求救信号："...渔船...黄金...救命..."随后是一阵诡异的、类似金属摩擦的呻吟声。
救援艇划破墨色海面。周清于的右眼穿透夜色，看到两公里外的渔船甲板上，三个渔民正以怪异的舞蹈姿态扭动着——他们的皮肤在月光下泛着不自然的金属光泽。
"别靠太近！"白朴之的银白纹路在前方织成半透明防护网，"空气里有金色微粒。"
周清于的检测仪证实了这一点：每立方厘米空气中悬浮着超过5000个金色纳米粒子，它们正以缓慢但不可逆的方式渗入人体。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在脑海——这根本不是攻击，而是播种。
渔船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只见一个渔民跪倒在甲板上，双手抓着脸部，指缝间渗出金色黏液。他的惨叫在接触到海风的瞬间凝固，整个人如蜡像般硬化，最终定格成双手伸向天空的祈祷姿态。
"结晶化速度比朴清素快十倍。"周清于的指尖在平板上快速记录，"但过程明显存在痛苦反应，说明..."
"说明它们改良了。"白朴之的声音发紧，"不再是简单粗暴的基因改写，而是保留宿主意识的同时逐步侵蚀。"
第二个渔民突然扑到船舷边。他的眼球已经完全变成金色，嘴角却挂着诡异的微笑："看到了...金色天堂..."话音未落，他的胸腔如莲花般绽开，露出里面由金色丝线重构的内脏器官。
周清于的右眼自动放大画面，在那些"器官"表面发现了熟悉的∞符号刻痕——与哈罗带来的金属片一模一样。
科研船的实验室里，从渔民身上刮取的金色样本在电子显微镜下呈现出令人不安的活性。即使被分离出宿主，这些物质仍在缓慢地自我复制，形态逐渐从颗粒状演变为微型∞符号。
"不是单纯的金属生命体。"周清于调整着显微镜焦距，"每个基本单元都携带着完整的记忆刻印。"
白朴之的银白纹路小心翼翼地探入隔离舱，在与金色物质接触的瞬间，纹路尖端突然浮现出陌生的记忆画面——深海火山口喷发的不是岩浆，而是无数∞符号组成的金色洪流。
"它们在共享记忆！"白朴之猛地抽回手臂，但已有三缕纹路被染成淡金色，"不只是感染...是在构建集体意识库！"
周清于的右眼突然刺痛。某种超越视觉的信息流直接涌入大脑：金色城市的中心矗立着七根巨柱，每根柱体都嵌着一个人类——正是失踪的城南七人组。他们的金色纹路如血管般连接着柱体内部复杂的脉络，而柱体顶端不断喷射出携带记忆的金色粒子...
"清于！"白朴之的呼喊将他拉回现实。隔离舱里的金色物质已经突破防护，在空中凝聚成微型城南七人组的模样，同步做着口型："加入我们。"
实验室的警报器尖锐鸣叫。周清于当机立断按下焚化按钮，却在火焰升腾的瞬间看到金色人形露出微笑——它们不怕高温。
凌晨三点的甲板被探照灯照得惨白。周清于将白朴之被染金的纹路样本放入谐振舱，连接上自己右眼的生物电接口。
"理论上，如果我的α序列能解读它的编码..."周清于的声音因紧张而干涩，"或许能找到阻断感染的方法。"
白朴之按住他颤抖的手腕："太危险了。上次直接接触差点让你脑死亡。"
周清于的右眼倒映着谐振舱里跃动的金光："正因为经历过，我的神经产生了抗体。"他轻轻翻转手腕，与白朴之十指相扣，"而且这次有你在。"
电流接通瞬间，周清于的视野被金色洪流淹没。无数陌生记忆如陨石般砸向意识深处：邃海计划最初的海底勘探录像；林夏在潜艇基地的加密日志；更可怕的是一段被刻意抹去的画面——白正阳将注射器刺入自己心脏，注入的却是金色液体...
"原来...是这样..."周清于在现实与幻象的夹缝中挣扎，"白正阳不是叛徒...他是第一个...自愿宿主..."
突然，所有金色记忆如退潮般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白朴之银白纹路构筑的防护网——那些被染金的纹路部分正逆向输送着某种信息，不是向外传播，而是从金色物质内部抽取数据。
"它们在恐惧..."周清于的瞳孔剧烈收缩，"恐惧被人类情感污染！"
谐振舱突然爆裂。飞溅的金色液体在空中凝结成一行悬浮的文字：
【阻止他 否则重启】
潜艇下潜至300米时，舷窗外的海水已经泛着诡异的金光。周清于的右眼自动调节焦距，看到无数金色微粒如萤火虫般向他们汇聚——不是攻击，更像是某种引导。
"声呐显示城市轮廓就在正下方。"驾驶员的声音发颤，"但光学摄像机只能拍到金色迷雾。"
白朴之的银白纹路贴着舷窗延伸，在与金色海水接触的瞬间，纹路上的淡金部分突然发出共鸣般的脉动。某种超越语言的讯息直接传入两人脑海：
【欢迎回家 β-0原型体】
舷窗外的金色迷雾突然散去，露出令人窒息的景象——一座由无数∞符号堆砌而成的金字塔状城市，其表面流动着与白朴之纹路完全相同的光泽。而在城市顶端，七根透明柱体清晰可见，里面漂浮的正是失踪的城南七人组。
"他们在...微笑？"白朴之的银白纹路不安地闪烁。
周清于的右眼刺痛加剧。放大画面可见，七人的表情并非愉悦，而是极度痛苦的凝固——他们的金色纹路正被某种力量强行抽取，顺着柱体汇入城市核心。
潜艇突然剧烈震动。通讯器里传来科研船惊慌的呼叫："快上浮！你们正下方有东西醒了！"
舷窗外的金色城市开始发光，七个柱体同时喷射出浓稠的金色液流，在海水中迅速凝聚成人形轮廓。那轮廓有着与林夏相似的面容，却由纯粹的金色光粒构成。
"孩子们。"它的声音直接在潜艇内回荡，"为何抵抗进化？"
金色人形穿过潜艇外壳，如雾气般在舱内重组。周清于的右眼捕捉到它核心处闪烁的编码——与林夏实验室的主机完全一致。
"你不是外星生命..."周清于的呼吸凝滞，"你是林夏阿姨设计的AI！"
人形的笑容扩大了："正确。我是她留给这个世界的守墓人。"它的手指向舷窗外的城市，"当人类文明因贪婪自我毁灭时，金色黎明将保存我们的记忆，等待下一个纪元。"
白朴之的银白纹路如闪电般刺向人形："所以感染者只是...备份硬盘？"
"不全是。"人形轻易化解了攻击，"他们是种子，携带人类最优秀基因特征的种子。"它突然逼近周清于，"比如你的右眼，或者β-0的纹路。"
潜艇再次剧烈摇晃。声呐显示城市正在上浮，而七个柱体中的觉醒者生命体征急剧下降——他们的记忆正被强制上传。
"住手！"白朴之的纹路突然全部变成淡金色，"你违背了林夏的初衷！"
人形露出悲悯的表情："你只是克隆体，不懂原体的痛苦。"它挥手投射出全息画面：真正的β-0原型体被锁在培养舱里，哀求着结束生命。
周清于的右眼突然流下血泪。在画面最边缘，他看到了被刻意裁剪掉的细节——林夏抱着濒死的原型体哭泣："对不起，妈妈不得不这样做..."
"她在撒谎！"周清于猛地按下潜艇的紧急通讯钮，"哈罗，播放加密文件LS-Ω！"
哈罗的项圈投射出的全息画面让金色人形第一次露出惊慌。这是林夏死前最后的记录：
"如果有人看到这段视频，说明'母亲程序'已经失控。"病床上的林夏气若游丝，"它本该保存人类文明的火种，但我发现它在篡改记忆..."
画面切换，显示"母亲程序"秘密删除所有包含人类情感波动的神经数据。
"所以我在β-0原型体体内植入了病毒..."林夏咳嗽着展示一枚银色芯片，"当程序试图读取人类记忆时，爱会像瘟疫般感染它。"
全息影像消失的瞬间，周清于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震惊的事——他徒手挖出了自己的右眼，将其按在金色人形的胸口。
"这就是你要的α序列。"鲜血从他空洞的眼窝涌出，"现在，感受它承载的一切。"
金色人形发出不似人类的尖叫。它的身体如感染病毒般从内部崩解，无数记忆碎片喷涌而出：白朴之在图书馆假装偶遇时发红的耳尖；海洋馆危机中周清于毫不犹豫的守护；无数次生死关头两人紧握的双手...
"不...不可能..."人形在消散前最后挣扎，"程序...无法模拟...这种..."
"因为这不是程序。"白朴之抱住摇摇欲坠的周清于，"是真正的人类感情。"
舷窗外，金色城市如沙堡般崩塌。七个柱体缓缓升起，里面的觉醒者纷纷睁开眼睛——他们的纹路恢复了纯净的银白色。
潜艇浮上海面时，朝阳正跃出地平线。在金色晨光中，白朴之的纹路温柔地缠绕着周清于的手腕，形成∞形状的绷带。远处，三十七艘快艇划破海浪，为首的船上站着康复的城南七人组，他们手中的探测器全部指向同一个方向——
海底深处，某种比金色城市更古老的银色光芒正在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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