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场的中央空调嗡嗡响着，把香水、食物和人群的气息搅成一团暖烘烘的雾。
冬日花被姐姐拉走之后，我只能独自一人行走。
我踢着脚下的影子往前走，瓷砖光可鉴人，映出我一个人晃荡的轮廓——活像个被按了循环播放的NPC。
周末的商场像个巨大的蜂巢，到处是挽着胳膊的情侣、推着婴儿车的父母，笑声和叫卖声潮水般涌过来，却在我周围半米处自动分开，形成一个透明的孤岛。
“唉。”我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对着橱窗里模特身上的连衣裙。
一个人逛街，连问“这件好看吗”都找不到对象，试衣间的镜子里只有自己皱着眉的脸——呵，难怪人家说单身久了看镜子都像在跟自己相亲。
刚才路过抓娃娃机，看到一对小情侣挤在机器前笑闹，男生把女生搂在怀里，手把手教她按按钮，我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酸溜溜的。
啧，虐狗都虐到公共场合了，不知道单身狗保护法吗？不就是抓个破娃娃，有本事别让女生动手啊，呵，男人。
“果然啊……”我低头踢了踢购物袋，“一个人连喝奶茶都不好意思点第二杯，怕撑不完。”
其实是怕第二杯半价显得更像孤寡老人，呵，商家的阴谋。
正对着空荡荡的手感慨，左边肩膀突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唔？”我猛地往左回头，手肘差点撞到身后的货架。
过道里人来人往，穿蓝裙子的阿姨推着购物车走过，戴棒球帽的男生低头刷手机，根本没有谁看我。
搞什么？灵异事件？还是哪个熊孩子恶作剧？不对啊，刚才那下触感挺实在的……难道是我太久没被人碰过，出现幻觉了？社恐晚期的副作用吗喂！
“奇怪……”我皱着眉转回来，心里嘀咕是不是错觉。
商场太吵了，也许是背包带子滑下来碰到了？
我刚把视线挪回前方，脸颊突然被人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软乎乎的，带着点恶作剧的力道。
“喂！”我吓了一跳，这次想也没想就往左看——不对，右边脸被戳，应该看右边才对！我手忙脚乱地转头，却在视线扫过左侧时，撞上了一双笑弯的眼睛。
春日鸟站在我左后方，戴着一个印着柴犬表情包的白色面具，口罩拉到下巴，露出的嘴角翘得老高，手指还维持着戳人的姿势，在空气里晃了晃。
我就知道！除了这个双面班花春日鸟，谁会戴着柴犬面具逛商场？还故意戳人，幼不幼稚啊！等等，他刚才是不是故意误导我方向？当我是傻狍子吗！
“陆四季，你反应好慢啊！”他的声音从面具缝里钻出来，带着憋不住的笑，“我拍你肩膀你看左边，戳你脸你又看左边，你是机器人吗？程序设定只能左转？”
我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伸手“啪”地拍开他的手指：“你吓死我了！神出鬼没的，戴个面具想干嘛？抢劫啊？”
不过这面具……怎么有点蠢萌？配上他那欠揍的笑容，活像个刚偷完便利店的笨蛋劫匪。
“嘘——”春日鸟夸张地捂住嘴，眼睛在面具后眨了眨，“这叫神秘感，懂不懂？刚打完街机，懒得摘了。”他晃了晃手里的帆布包，里面露出半只毛绒玩偶的耳朵。
神秘感？我看是沙雕感吧。漫展？怕是去逛了个超市顺便套了个面具出来招摇过市。
“少来，”我白他一眼，心里那点孤独感却像被阳光晒化的雪，悄悄化掉了，“你怎么也来这儿了？一个人？”
“不然呢？”春日鸟跟我并排走，肩膀偶尔碰到我的，“本来想约人打游戏，结果都有事，就来逛逛。没想到碰到你这个孤家寡人。”
呵，还好意思说我，你自己不也是没人约？装什么偶遇，说不定早就躲在哪个货架后面偷窥我叹气了吧，心机鸟。
“谁孤家寡人了！”我反驳道，“我这叫享受独处时光，高级情趣！”
其实刚才叹气叹得快把肺吐出来了，死鸭子嘴硬罢了，绝对不能输！
“是吗？”春日鸟拖长了音调，故意往我这边靠了靠，“那刚才是谁对着橱窗叹气啊？我在你后面听了好几声‘唉’，差点以为你要把商场的地砖叹穿了。”
我的脸有点热：“我那是……感慨人生！对，思考哲学问题！”
思考个鬼啊！明明就是看到漂亮裙子没人给意见心里憋屈！这家伙耳朵怎么这么尖，我叹气声音很小的好不好！
我们俩你一句我一句地胡扯，从商场的空调温度聊到隔壁摊位卖的奇怪口味冰淇淋，春日鸟总能把话题拐到奇奇怪怪的地方，逗得我直笑。
走着走着，他突然“呃”了一声，猛地转过身去，背对着我。
“怎么了？”我探头看他。
“没、没什么！”他的声音有点闷，耳朵尖却悄悄红了。就在这时，一声清晰的“咕噜——”从他那边传过来，在嘈杂的商场里意外地响亮。
哦豁！大型社死现场！刚才还装酷呢，肚子先叛变了？笑死我了，原来春日鸟也有今天！不过……这反应也太可爱了吧，耳朵红得像番茄炒蛋。
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忍不住笑出声：“春日鸟，你的肚子在抗议了啊？”
他更不好意思了，手忙脚乱地捂住肚子，声音细若蚊蝇：“……早上起晚了，没吃午饭。”
早上起晚？我看是昨晚打游戏打到凌晨吧，活该！不过……饿成这样还能跟我扯这么久，体力不错啊。
阳光透过商场的玻璃幕墙照进来，落在他微微蜷着的背上，面具下的耳朵红得像熟透的草莓。
我突然觉得心里软乎乎的，那种毛茸茸的可爱感涌上来，让我忍不住想揉揉他的头发。
“好了好了，不笑你了，”我走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背，“饿坏了吧？走，一起去吃晚饭。”
算了，看在你这么可爱的份上，请你吃顿饭吧，反正我一个人吃也没意思，就当……拯救失足饿货了。
春日鸟猛地转过来，面具后的眼睛亮晶晶的，像落了星星：“真的吗？！”
“当然真的，”我被他的反应逗笑了，“你想吃什么？”
“都可以！”他立刻回答，语气里的雀跃藏都藏不住，刚才的害羞一扫而空，像只得到零食的大型犬，“我知道一家餐厅，他们家的番茄意面超好吃！”
刚才还扭扭捏捏，现在立刻暴露吃货本性了？变脸比翻书还快，果然是鸟系生物，饿起来什么都顾不上了。
餐厅里暖黄色的灯光很舒服，菜单上的图片看得人食指大动。我点了份招牌猪扒饭，春日鸟果然点了番茄意面，还额外加了份芝士焗土豆。
“说起来，今天上午那把游戏你太坑了！”等菜的时候，春日鸟立刻提起了游戏，“我残血躲草丛里，你非要冲上去送人头，结果对面五个人全围过来，我想救都救不了！”
喂喂喂！明明是你自己浪，残血还敢探草，我不冲上去吸引火力，你早被五杀了好吗？还好意思说我，菜鸟！
“那不是看你快没血了吗！”我辩解道，“谁知道他们蹲在草里啊！再说了，你上次用辅助追着对面刺客跑，差点把水晶送了——”
那次要不是我死守水晶，你现在坟头草都三尺高了，还好意思提？
我们俩你一言我一语地拌嘴，聊到精彩处还忍不住比划两下，引得邻桌的人看过来。
春日鸟说话时喜欢手舞足蹈，面具早就摘下来了，露出一张干干净净的脸，眼睛笑起来的时候会弯成月牙，阳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这家伙不戴面具的时候还挺人模人样的，笑起来眼睛像小狐狸……等等，我在想什么？陆四季你清醒一点！
聊完游戏，话题自然而然转到了班上。
春日鸟叉起一根意面，突然神秘兮兮地凑近：“四季，你知道吗？咱们班青草草好像脱单了！”
“青草草？”我愣了一下，脑海里浮现出那个总是坐在窗边，笑起来有点阳光的高个子男生，“真的假的？他不是挺安分守己的吗？”
青草草都脱单了？这世界怎么了？难道现在流行阳光帅哥？我这种内向……呃，话痨型选手反而没人要？
“千真万确！”春日鸟用力点头，番茄酱汁差点沾到嘴角，“我昨天看到他跟剑道部的一个学姐走在一起，两个人在操场边说话，学姐还给他递水了呢！超甜！”
呵，果然是看脸的世界。青草草那张脸，就算站着不动都像漫画男主，哪像我，往人堆里一扔就找不着，脱单？下辈子吧。
我夹起一块外酥里嫩的猪扒，忍不住感叹：“果然帅哥就是不一样啊，连脱单都这么容易。”
不像我，跟女生说句话都怕被当成变态，上次问路人家姑娘吓得拔腿就跑，我有那么恐怖吗？明明长得挺安全的……吧？
“哎呀，别叹气了，”春日鸟见我又开始放空，伸手在我面前晃了晃，“你也很可爱啊，只是缘分没到而已。”他说这话时，眼睛亮晶晶的，认真得不像在开玩笑。
可爱？这词是能随便用在男生身上的吗！不过……他眼神好真诚啊，好像不是在安慰我……等等，陆四季你想太多了！他肯定是看我太可怜了才这么说的！
我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低头扒拉米饭：“行了行了，快吃你的意面吧，酱汁都要干了。”
完了完了，怎么有点心跳加速？一定是饿太久了低血糖！对，肯定是这样！
春日鸟“哦”了一声，乖乖低头吃面，嘴角却偷偷往上翘。
餐厅里放着轻柔的音乐，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路灯一盏盏亮起来。
我看着对面吃得一脸满足的春日鸟，听着他含糊不清地讲着班上的趣事，突然觉得，一个人逛商场的孤独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虽然这家伙很吵，很中二，还经常坑我，但……有个人一起吃饭，好像真的没那么惨。嗯，下次可以再约他出来，不过得让他请回来，毕竟我今天大出血了！
原来有时候，孤独只是因为阳光还没找到合适的角度，而当某个人笑着戳戳你的脸颊，说“一起吃饭吧”的时候，整个世界的灯好像都亮了起来——虽然附带了一箩筐的内心吐槽，但这该死的烟火气，意外地让人安心。
（ps:时间真快，一转眼又到周六了，这周什么都没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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