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裹着香樟叶的味道,从餐厅玻璃门的缝隙里钻进来时,我正用勺子刮着盘子里最后一点番茄酱。
蛋包饭的余热还熨帖着胃袋,米粒裹着芝士的甜腻在舌尖化开——不得不说,夏日蛙推荐的这家店果然没踩雷。
“喂,陆四季,发什么呆呢?”夏日蛙把铁勺往盘子里一放,发出清脆的响声,“再不走,蛋包饭都要在肚子里生根发芽了。”
她总是这样,大大咧咧的,运动服外套松垮地搭在肩上,额角还沾着没擦净的汗渍。
我瞥了眼她几乎和我同步清空的盘子,忍不住笑:“你吃得比我还快,还好意思说。”
“那是!本小姐的胃可是无底洞。”夏日蛙拍拍肚子,利落地站起来,“走了走了,消化消化,顺便让风把我刚才吃下去的热量全吹跑。”
我们并肩走出餐厅时,正午的阳光已经柔和了些。
它穿过交错的梧桐枝桠,在地面洒下斑驳的光斑,偶尔有一两缕落在手背上,暖而不灼。
更舒服的是时不时掠过的风,带着远处绿化带里青草的潮气,轻轻拂过脸颊时,连睫毛都觉得痒。
“你看,我就说出来走走是对的吧?”夏日蛙深吸一口气,手臂张开,像只刚出笼的鸟,“在空调房里闷久了,人都要发霉了。你闻这风,多凉快!”
我嗯了一声,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刚才紫云离开的方向。
就在半小时前,那个《秋日甜心》作者,还坐在我们对面,慢条斯理地切着他那份咖喱蛋包饭。
我当时攥着文艺部的入部申请表,指尖都快把纸角捏皱了,话到嘴边转了好几圈,才试探着问:“紫云,有没有兴趣加入文艺部?我们最近正在招新成员……”
他抬眼看我,镜片后的眼神很温和,却摇了摇头:“抱歉啊陆四季,我最近在写小说,时间排得太满了。”
“这样啊……”我当时的失望几乎要溢出来。文艺部本就人少,老成员毕业,现在算上我只剩两个人,眼看招新季都快过了,连个报名的影子都没有。
“别耷拉着脸嘛。”夏日蛙用胳膊肘碰了碰我,“不就是个紫云嘛,天涯何处无芳草,文艺部的成员总会有的。
说不定下一个路过的人,就突然想加入了呢?”
她的语气轻松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我知道她是在安慰我,可心里那点焦虑还是像藤蔓一样缠上来。
“话是这么说,可眼看社团活动都快没法开展了……”我低声嘀咕,踢开脚边一颗小石子,石子骨碌碌滚出去,撞在路灯杆上。
“哎呀,船到桥头自然直!”夏日蛙拍了拍我的肩,力道大得让我晃了晃,“你看我,运动部天天喊着要拉新人,我不也该吃吃该喝喝?放宽心,陆部长!”
她总是这样,像个小太阳,好像没什么事能让她发愁。
我扯了扯嘴角,想挤出个笑容,却只发出两声“呵呵”的干笑。
我们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走着,聊蛋包饭的芝士够不够浓,聊刚才餐厅放的歌有点跑调,聊夏日蛙下周末的跑步比赛。
直到身后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清亮的女声:
“陆四季!”
我下意识地回头,阳光刚好从侧边照过来,让我眯了眯眼。等看清来人时,我愣了一下:“红叶?”
红叶小跑着追上来,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
她穿着剑道服的白色上衣,外面随意套了件短外套,手里还拎着一个印着剑道社标志的帆布包。
看到我时,她眼睛弯成了月牙,笑容里带着几分狡黠。
“哟,这不是我们文艺部的大部长吗?”她话音未落,目光就落在了我身边的夏日蛙身上,随即挑了挑眉,表情瞬间变得搞怪起来,“啧啧啧,陆四季,可以啊你——背着我们剑道社,偷偷陪女朋友出来散步?”
“轰”的一声,我感觉脸颊瞬间烧了起来。“你胡说什么呢,红叶!”
我急忙摆手,“这是夏日蛙,运动部的,我们刚吃完饭出来走走。”
旁边的夏日蛙却一反常态地没接话。我瞥了她一眼,发现她平时大大咧咧的脸上,此刻竟然泛起了可疑的红晕。
她别扭地转过头,盯着路边的花坛,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运动服的拉链头,嘟囔了一句:“谁、谁是他女朋友……”
这反应倒是让我有些意外。红叶见状笑得更欢了,她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好好,不是女朋友,是‘一起吃完饭出来散步的好朋友’。”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眼里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决定转移话题:“话说你怎么会在这里?剑道社训练结束了?”
“嗯,刚结束。”红叶点点头,收起了玩笑的神色,“本来想直接回家的,没想到看到你们。对了,你们刚才在聊什么呢?看你俩表情,好像有点严肃啊。”
“还不是因为文艺部缺人。”我苦着脸,把刚才邀请紫云被拒的事情,以及社团目前的窘境,跟红叶简单说了一遍,“刚才还在发愁呢,夏日蛙一直在劝我放宽心。”
红叶听完,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她沉默了几秒,突然凑近我,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哦~ 原来是这样啊。”
“你这什么表情……”我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陆四季,”红叶拖长了声音,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脸颊,“要不……你求求我?”
“求你?”我愣住了,“求你什么?”
“求我加入文艺部啊。”红叶笑得像只偷到鸡的狐狸,“你不是缺人吗?我来给你凑个数怎么样?”
我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可、可是你不是剑道部的吗?训练不是很忙吗?”
“哎呀,没事没事,”红叶摆了摆手,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挂个名字而已嘛,平时社团活动我要是有空就来晃晃,帮你打打下手。
等你什么时候找到真正想加入的、能干活的成员了,我再‘功成身退’也不迟。
总不能让你们文艺部因为缺人就这么凉了吧?”
她的语气轻松随意,好像只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可我心里却像突然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之前的焦虑和失落瞬间烟消云散。
阳光透过树叶照在她脸上,她眼里的光比阳光还要亮。
“红叶……你说真的?”我的声音有点发颤。
“当然是真的!”红叶拍了拍胸脯,“本小姐说话算话。谁让你是我同桌呢,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太好了!红叶你真是……真是我的好同桌!”我激动得有点语无伦次,“太谢谢你了,这下社团总算有救了!”
“行了行了,少肉麻了。”红叶嫌弃地摆了摆手,但嘴角的笑意却藏不住,“赶紧请我喝瓶汽水吧,刚才跑步累坏了。”
“没问题,随便挑!”
我们在路边的便利店买了汽水,又闲聊了几句。
夏日蛙也渐渐恢复了常态,加入了我们的话题,吐槽红叶刚才的“女朋友”论。
阳光依旧温和,风里的樟树香似乎也更浓了些。
分别的时候,红叶挥了挥手:“那我先回去啦,陆部长。
文艺部的事情别忘了通知我一声。”
“一定一定!”我用力点头。
看着红叶背着剑道包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我才转过头看向夏日蛙:“走,我送你回家。”
路上,夏日蛙突然轻轻撞了我一下:“喂,陆四季,这下开心了吧?”
我看着她,忍不住笑了出来:“嗯,超开心。”心里那块悬了很久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我就说吧,成员会自己来的。”夏日蛙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怎么样,本小姐的预言准不准?”
“准,准得不得了。”我笑着应和,心里却想着,或许不是预言准,而是因为身边有这些愿意伸出手的朋友吧。
走到夏日蛙家楼下时,她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认真地看着我:“陆四季,恭喜你啊,终于找到成员了。文艺部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她的眼睛在夕阳下亮晶晶的,像盛满了星光。我点点头,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嗯,会的。”
风还在吹,带着蝉鸣和蛋包饭的余香,也带着一点点关于夏天的、崭新的希望。
(ps:转眼又到星期五了,各位书友们,这周过的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