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回家

出租车的轮胎压过清晨的露水，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后座上，小新正努力将襁褓往哥哥的方向蹭去，小小的身子不安分地扭动着。广志透过后视镜瞥见美伢正盯着窗外发呆，她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包被边缘的蓝色刺绣——那是她产前熬夜一针一线绣出的“平安”二字。针脚虽歪歪扭扭，却在洗过三遍后依然倔强地伏在布料上，仿佛诉说着某种坚定的心意。

出租屋的门被推开时，发出“吱呀”一声轻响。阳光斜斜地洒进客厅，落在卧室婴儿床的蚊帐上。蚊帐边缘缀着美伢亲手缝制的小太阳，随着微风轻轻晃动。广志蹲下身整理尿布台，指尖不经意划过奶粉罐上的便签——上面是他熬夜查资料时写的冲泡剂量。从第一页的工整字迹到最后一行歪歪扭扭的奶瓶图案，再到旁边标注的“凛人喝120ml会笑”，仿佛记录了一个新手父亲从慌乱到逐渐熟悉的成长轨迹。

他小心翼翼地把凛人放进床里，小家伙忽然抓住他的食指，掌心的温度软得像一团融化的棉花糖。那种触感让广志的喉结猛地动了动，心底泛起一层难以言喻的涟漪。另一边，小新的睡相依旧霸道，小腿早踢开了襁褓，脚丫子胡乱地抵在凛人的小被子上。凛人原本正盯着床头的风铃出神，看到弟弟无意识挥舞的小手，竟主动伸出手握住了它。睡梦中的小新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嘴巴含混地发出“呼呼”的声音，嘴里嘟囔着些什么，随后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双臂下意识地环抱住身旁的凛人。

美伢站在床边，手中举着温好的奶瓶，目光落在凛人颤动的睫毛上。他的嘴角慢慢扬起一道弧度，像是湖面上飘落的一片花瓣，悄无声息地漾开层层涟漪。“老公你听！”美伢忽然屏住呼吸，低声说道。

熟睡的小新发出含糊的哼唧声，小身子朝凛人那边蹭了蹭，手臂无意识地搭在哥哥肚子上。凛人竟用没被压住的手，笨拙而认真地拍了拍弟弟的背，动作虽然生涩，但格外像模像样，仿佛是在哄一个更需要照顾的人。广志手中的摄像机突然抖了一下，镜头里，两个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个小茧，晨光洒在他们身上，映出一圈柔和的光辉。凛人的指尖勾着小新襁褓上的小熊挂饰，显得既亲密又温暖。

厨房里温奶器“滴”的提示音响起来，美伢刚想转身去取，却被广志拉住了手腕。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信封，里面是一张婴儿摄影券。“上周加班攒的调休，我偷偷换成了这个……”他挠了挠头，语气有些不好意思，“等他们百天的时候，我想拍张照片，就拍凛人抱着小新，像刚才那样。”

窗外的葱油香气随风飘来，与婴儿床中淡淡的奶味交织在一起。美伢靠在广志肩上，看着阳光一点点流淌过两个孩子的脸颊。凛人的小手指紧紧攥着小新的衣角，小新的嘴角又翘了翘，仿佛梦中尝到了什么甜美的滋味。她忽然想起产房外广志递来那杯温蜂蜜水的情景，想起他笨拙地为孩子换尿布时湿巾掉在地上的狼狈，又想起此时他举着摄像机时，镜片后那只眼睛中闪烁的温柔光芒——如同揉碎了一整个春天的暖意。

“咔嚓”一声，广志按下快门，定格了凛人第二次对镜头露出笑容的瞬间。这次，小家伙张开嘴，露出两颗刚冒头的乳牙，它们洁白如珍珠般嵌在粉嫩的牙龈上。小新翻了个身，将脸埋进凛人的小被子里，满足地发出“嗯嗯”的声音。广志低头看着自己掌心，那里还留着凛人刚才抓握的痕迹。那点轻微的痒意顺着血管蔓延至心脏，他终于明白，幸福真的有形状——是此刻妻子倚在他肩上的温度，也是床上两个小生命交叠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