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容室的香薰机吐出最后一缕檀香时,贺黎正在擦拭那面用了三年的椭圆镜。镜角贴着泛黄的便利贴,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手法要稳”,是她入职第一天师傅用红笔圈出来的批注。指腹蹭过镜面的水雾,倒映出身后302包间虚掩的门,檀木门牌上“VIP专属”的烫金字在暮色里泛着冷光。
“贺黎,207包间催了三次精华导入。”前台的对讲机刺破寂静。她将沾着玫瑰纯露的棉片丢进垃圾桶,白大褂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是客户沈知意发来的消息:「今晚九点,半岛酒店顶楼,有些事想和你聊聊。」
消毒酒精的气味还残留在指尖,贺黎站在旋转门前整理丝巾。玻璃幕墙外的城市灯火如银河倒悬,而身后更衣室的储物柜里,工牌正安静躺在印着美容院logo的牛皮纸袋中。这是她递出辞职信的第七天,却没想到最后一通邀约来自最神秘的客户。
沈知意坐在落地窗前的卡座,香槟杯里的气泡在烛光中明明灭灭。她今天没戴标志性的祖母绿项链,真丝衬衫解开两粒纽扣,露出锁骨处暗红的抓痕。“听说你要去做珠宝销售?”她转动着杯柄,声音像丝绸滑过砂砾,“知道我为什么每月花三万包下你的时间吗?”
贺黎望着窗外漂浮的广告飞艇,想起那些在美容床上度过的午后。沈知意总是带着不同的伤痕来——手腕淤青、颈侧红痕,却从不允许任何男技师服务。有次护理到一半,女人突然抓住她的手,冰凉的钻戒硌得生疼:“你给我按摩肩颈时,像在修复一件破碎的瓷器。”
“沈总,我...”
“叫我知意。”女人将香槟一饮而尽,耳后的龙涎香混着酒精扑面而来,“我在梵克雅宝有股份,明天带你见华东区总监。”她从手包掏出烫金名片,指甲上的碎钻在灯光下划出冷冽的光,“你能看见别人藏起来的裂痕,这比任何销售话术都值钱。”
凌晨的地铁呼啸而过,贺黎摸着包里的名片。镜面广告屏上,沈知意代言的珠宝系列正在循环播放,女人戴着十二克拉的蓝钻项链,笑容完美得如同AI建模。手机突然弹出新邮件,标题是《入职通知书:梵克雅宝高级销售顾问》。
更衣室储物柜的密码锁发出机械转动声,贺黎取下工牌时,发现背面不知何时被人用眉笔写了句:「别让镜子困住你」。她抬头看向更衣室整面墙的穿衣镜,镜中无数个自己叠成虚影,恍惚间又回到第一天入职的清晨——那个扎着马尾、对着镜子练习微笑的女孩,此刻正与西装革履的未来重叠。
走出大厦时,夜风卷着梧桐絮扑在脸上。远处商场外立面上,沈知意的巨幅海报正在播放新品广告,钻石项链在她颈间流转着银河般的光芒。贺黎摸了摸空荡荡的锁骨,突然想起沈知意说过的话:“珠宝不是掩盖伤痕的面具,而是让裂痕绽放光芒的契机。”手机在这时震动,沈知意的消息跳出来:「明早八点,我来接你看第一批高定样品。」
霓虹灯光将贺黎的影子拉得很长,她对着路灯下的自己笑了笑。这一次,她不再是那个躲在美容床后的修复者,而是要亲手为别人戴上照亮裂痕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