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黎盯着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17:59分。她深吸一口气，把工牌又理了理，金属边框在台灯下泛着冷光。这是她在客服中心的第三周，工位隔板上还贴着临走前美容院同事送的干花贺卡，此刻却被新领到的《客户服务话术手册》压在最底下。
"叮——"系统提示音刺破安静。贺黎手忙脚乱地按下接听键，耳麦里传来尖锐的电流声。
"你们这是什么破物流！"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我给女儿买的生日礼物，明天就是她生日了，现在还显示在中转站！"
贺黎的手指在键盘上悬着，培训时背过的话术突然卡壳。她想起上周在美容院，也有个妈妈急得直掉眼泪，因为约不上孩子毕业典礼前的美甲。那时她二话不说关了预约系统，加班两个小时给母女俩做了亲子款彩绘。
"女士您先别着急，我马上帮您查物流信息。"贺黎调出订单页面，心跳声在耳麦里格外清晰。单号输入框里的光标不停闪烁，她突然发现自己的指甲剪得很短，再也没有涂过甲油的痕迹。
电话那头传来小孩的抽噎声："妈妈我不要礼物了......"贺黎喉头一紧，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系统显示物流确实延误，但按照流程只能提交反馈单，等待48小时回复。
"这样行吗女士，"贺黎咬了咬嘴唇，"我这边先登记加急处理，半小时内给您回电。如果今晚六点前还没更新，我个人联系同城鲜花店，给您女儿送束花当补偿，您看可以吗？"
隔板外突然传来主管咳嗽的声音。贺黎攥紧了鼠标，这显然不符合公司规定。但电话那头的女人突然安静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哽咽着说："谢谢你，姑娘。"
挂断电话后，贺黎的后背已经湿透。她盯着电脑上跳出的"客户满意度调查"弹窗，犹豫着勾选了"非常满意"。就在这时，主管敲了敲她的隔板："来我办公室。"
会议室的白炽灯刺得人睁不开眼。主管把平板推过来，屏幕上是她刚刚的通话录音。贺黎盯着自己说"个人补偿"的那段文字，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小贺，"主管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你知道公司不允许私自承诺补偿。但......"她顿了顿，调出后台数据，"这个客户刚刚给你打了满分，还专门写了表扬信。"
贺黎猛地抬头。窗外的晚霞正染透整面落地窗，她忽然想起美容院的落地镜，客人做完护理后对着镜子惊喜的样子。那些指尖的温度，好像又回来了。
下班时已经快九点。贺黎走出写字楼，手机突然震动。是那个客户发来的照片：小女孩抱着粉色花束，脸上沾着奶油，笑得露出豁牙。配文是："她非要让我告诉你，这是最棒的生日！"
贺黎站在路灯下，看着照片里的笑容，眼眶突然发热。夜风卷起她的衣角，远处的霓虹灯牌在玻璃幕墙上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极了美容院里那些璀璨的甲片。
她摸出手机，给以前的店长发了条消息："下周有空吗？想回来看看新到的精华液。"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当初决定转行时一样剧烈。
地铁站的风裹挟着人潮涌来，贺黎把围巾裹紧了些。客服中心的工牌还挂在脖子上，金属边缘却不再冰冷——或许有些温度，是藏在指尖之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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