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褪色的价目表

贺黎蹲在储物间角落，指尖拂过那张泛黄的价目表。"贺黎专属护理区"的标签还黏在镜柜上，边缘已经卷起毛边。这是她离开美容院两年后第一次回来，老店长正在整理搬迁物资，纸箱堆里露出半截熟悉的美容床。

"小黎啊，"店长把泡着胖大海的玻璃杯递给她，"新写字楼租金太贵，我们要搬到老城区去了。"

贺黎抿了口茶，喉咙有些发紧。茶香里飘着当年的味道：玫瑰精油的甜腻、蒸汽仪的温热，还有顾客们细碎的家常。她的目光落在价目表上，"焕肤疗程"那一栏的价格还是三年前的数字。

手机突然震动，是客服中心发来的消息："紧急！电商大促引发系统崩溃，所有主管立刻返岗。"贺黎看着屏幕上跳动的红色警示，指甲无意识地抠着价目表的塑料膜。

"要走？"店长叹了口气，"其实我一直想问，客服的工作......真比给人做脸开心？"

贺黎想起上周处理的那个投诉。孕妇客户因为物流延误崩溃大哭，她连夜协调同城闪送，第二天抱着礼盒上门时，对方塞给她一袋温热的糖炒栗子："你说话的声音，像我孕期时的护士。"

"不一样了。"贺黎把价目表小心地折好，放进包里，"以前用手传递温度，现在用声音。"

回到公司时，客服大厅一片狼藉。此起彼伏的电话铃声里，小夏红着眼眶跑过来："贺姐，有个老人说收不到货，已经打了二十通电话......"

贺黎接过听筒，对面传来沙哑的喘息："姑娘，我想给老伴买条围巾，她化疗后怕冷......"老人的声音突然中断，像是被咳嗽呛住。

贺黎调出订单，发现地址在偏远的乡镇，快递显示已签收。她打开地图软件，距离最近的快递点有五公里山路。

"大爷，您别着急。"贺黎按下免提，"我现在联系快递员，两小时内给您答复。"她转向小夏，"去查这个快递员的电话，再联系当地驿站。"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贺黎盯着电脑屏幕上闪烁的物流信息。突然想起美容院的雨夜，她曾冒雨给发烧的王阿姨送退烧药，老人握着她的手说："小黎的手比热水袋还暖。"

两个小时后，快递员回电了："实在抱歉！老人儿子留的地址错了，包裹还在镇上。"贺黎看着地图上蜿蜒的山路，抓起雨伞就往外跑。

当她抱着重新打包的围巾赶到驿站时，天已经全黑了。快递员看着浑身湿透的她直摇头："您这主管当得比我们快递员还拼。"

老人见到包裹时，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他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把烤红薯："丫头，路上吃。"

贺黎咬了口红薯，温热的甜意顺着喉咙往下淌。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老店长发来的消息："价目表我留着了，等新店开张，给你留个'客服专属护理'的位置。"

回程的公交车上，贺黎望着窗外的霓虹。雨水在玻璃上划出蜿蜒的痕迹，倒映着她沾着泥点的高跟鞋。她摸出包里的价目表，发现不知何时被雨水洇湿了一角，"贺黎专属"四个字晕开成淡淡的蓝。

或许有些东西从未改变。贺黎把价目表贴在工位隔板上，旁边是客户送的干花贺卡。系统提示音响起时，她按下接听键，声音里带着烤红薯的温度："您好，很高兴为您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