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店玻璃门上的铜铃叮咚作响时，贺黎正踮脚调整悬挂的干花束。晨光斜斜穿过彩玻，在她新定制的工牌上投下斑斓光影，"生活美学顾问"几个字被镀上金边。这是她入职花店的第三周，工作台抽屉里还躺着客服中心的旧工牌，边缘被摩挲得发毛。
"贺顾问，那位王太太又来了。"实习生小夏压低声音，"带着三个购物袋，说要把所有香薰都试一遍。"
贺黎转身时，正撞见王太太把试香纸揉成团扔进垃圾桶。这位贵妇每周都来，却总挑剔每款香氛"不够高级"。此刻她正用镶钻指甲敲着柜台："你们这连支玫瑰味的都调不好，还敢收这个价？"
"王太太，您上周提到先生总加班到深夜？"贺黎取出个磨砂玻璃瓶，"这款雪松混着苦橙叶的香薰，能帮他缓解焦虑。"见对方挑眉，她又拿出块火山石："配这个扩香器，摆在书房正合适。"
王太太的动作顿住了。贺黎记得第一次接待她时，贵妇喷着浓烈的玫瑰香水，却在聊到儿子升学压力时红了眼眶。此刻她看着对方指尖无意识摩挲婚戒，突然想起客服时期处理过的家庭矛盾投诉。
"其实您选的前调都偏甜。"贺黎往扩香器滴入精油，雪松的清冽混着柑橘的微酸漫开，"很多人觉得玫瑰必须是甜的，却忘了它带刺的枝干也有独特香气。"
王太太沉默良久，忽然打开购物袋。贺黎瞥见里面堆着同款不同色号的口红——正是她在美容院时最熟悉的品牌。"我先生说，这些颜色都不适合我。"贵妇的声音发闷，"可我年轻时最喜欢玫瑰色。"
贺黎想起转行前最后一次见老店长，对方说："美容师的手，不该只记得产品参数。"她从抽屉取出个锦盒，里面是林姐送的断口红改造的胸针："您看，裂痕也可以是独特的设计。"
当王太太戴着胸针离开时，小夏凑过来："贺姐，你怎么知道她喜欢旧款口红？"贺黎望着玻璃门外的梧桐树，想起那些深夜里听客人哭诉的电话："有些需求，需要听他们没说出口的话。"
午后暴雨突至，贺黎在整理库存时接到主管的电话。听筒里传来熟悉的键盘敲击声："小黎，有个棘手的客户，点名要你......"话音未落，她看见王太太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冲进来，怀里护着个摔碎的香薰瓶。
"我儿子......他说讨厌家里的味道。"王太太的珍珠耳环沾着雨水，"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贺黎蹲下身收拾碎片，指尖被玻璃划出细痕。她想起客服中心的应急话术，却鬼使神差地说："我小时候也总嫌弃妈妈的香水味，后来才知道那是她偷偷留下的青春。"
雨停时，贺黎用碎玻璃拼出朵玫瑰花，嵌在新做的香薰蜡烛上。王太太捧着蜡烛离开前，突然说："你说话的样子，让我想起以前的美容师。"贺黎望着对方走远的背影，发现自己的掌心还留着雪松的余温。
打烊后，贺黎在工作台写下新方案："记忆香氛定制服务"。窗外的霓虹渐次亮起，她摸出客服旧工牌，在背面画了朵带刺的玫瑰。手机震动，是老店长发来的照片——美容院新添了"情绪疗愈护理"项目，配图是她留下的那台旧美容仪。
"小黎，该锁门了。"店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明天有个亲子花艺课，需要你准备些玫瑰标本。"贺黎应了声，目光落在柜台角落的急救箱上，那里还放着客服时期常备的润喉糖和创可贴。
夜风穿堂而过，带着雨水冲刷过的草木香。贺黎关灯时，看见自己映在玻璃上的影子，与半年前那个抱着离职纸箱的身影渐渐重叠。不同的是，此刻她的工装口袋里，装着客人送的、用断口红改造的胸针，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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