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调出风口发出细微的嗡鸣，贺黎盯着电脑屏幕上跳动的对话框，指节无意识地叩击着桌面。转岗到客服部已近三个月，那些曾让她手忙脚乱的售后纠纷，如今已能游刃有余地处理。可此刻对话框里的内容，却让她的心跳陡然加快。
“贺黎，有个客户指定要你处理售后，说你之前服务过她。”主管把工单推过来时，眼神里带着探究，“你看看怎么回事？”
工单上的客户信息让贺黎的指尖微微发颤——林悦，那个曾在美容店消费过万元套餐的VIP客户。对话框里的文字带着刺：“贺黎不在美容部了？难怪服务质量一落千丈，现在连最基础的补水都能过敏。”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贺黎记得第一次见到林悦时的场景，她穿着剪裁考究的真丝连衣裙，戴着价值不菲的珍珠耳钉，周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冽气息。在贺黎的耐心推荐下，林悦最终选择了店里最贵的护肤套餐，也因此和贺黎建立起超越普通客户的联系。
“林女士，非常抱歉给您带来不好的体验。方便具体描述一下过敏症状吗？我们会尽快为您处理。”贺黎深吸一口气，敲下这段文字。她知道，林悦这次恐怕不只是为了投诉。
果然，对方秒回：“贺黎，你很清楚我要的不是道歉。当初你极力推荐的产品，现在却让我烂脸，你觉得该怎么解决？”
办公室里此起彼伏的键盘敲击声突然变得刺耳，贺黎感觉后颈沁出细密的汗珠。她调出林悦的消费记录，那些昂贵的精华液、面膜，每一笔都标注着贺黎的工号。但转行前她就确认过，林悦后续的消费记录里，自己从未参与过产品推荐。
“林女士，您最近一次消费是在我离职后，这次过敏可能和产品使用方法或肤质变化有关。不过我们一定会负责到底，您看先安排专业医生诊断，费用由公司承担可以吗？”
对话框陷入沉默，贺黎却隐约感觉到暴风雨前的宁静。果然，五分钟后，林悦发来一张照片——她的脸颊上布满红色丘疹，触目惊心。“贺黎，你觉得这是简单的过敏？当初你说这个产品能让我年轻十岁，现在倒好，直接毁容！”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主管面色凝重地走过来：“林悦把投诉升级到总经理那里了，她说要见你本人。”
贺黎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她当然明白林悦的真实目的——这个向来高傲的客户，大概是无法接受自己曾经信赖的美容师突然转行，所以用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的“重要性”。可眼下，她别无选择。
“我去。”贺黎起身时，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同事们投来的目光里，有好奇，有同情，更有看好戏的意味。她攥紧工牌，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总经理办公室的门虚掩着，贺黎听见林悦娇嗔的声音：“张总，贺黎是你们公司流失的人才，现在她在客服部屈才，不如让她回来？”
贺黎猛地推开门，正撞见林悦慵懒地靠在沙发上，涂着蔻丹的指尖把玩着爱马仕丝巾。看到贺黎，她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贺黎，你果然还是适合站在美容台前，而不是对着电脑当接线员。”
“林女士，关于您的投诉，我已经给出解决方案。”贺黎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如果您对处理结果不满意，可以走正规维权途径。但请不要用这种方式干扰我的工作。”
林悦的脸色瞬间冷下来：“贺黎，你翅膀硬了？当初要不是我，你能拿那么高的提成？现在倒好，过河拆桥？”
“正因为您是我的重要客户，所以我才希望妥善解决问题。”贺黎直视着她的眼睛，“但我现在是客服，不是美容师。这两个岗位对我来说同样重要，不存在谁比谁更高贵。”
总经理张启铭从文件堆里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若有所思：“林女士，贺黎已经给出专业建议。我们会安排最好的皮肤科医生为您诊断，后续赔偿事宜也会按流程处理。至于贺黎的岗位调动，公司有自己的规划。”
林悦冷哼一声，抓起香奈儿手包起身：“好，我等着你们的处理结果。贺黎，你别以为换了岗位就能摆脱责任。”
直到林悦的高跟鞋声消失在走廊尽头，贺黎紧绷的身体才微微放松。张启铭递来一杯水：“处理得不错，没让情绪影响判断。不过你和这个客户，似乎还有别的故事？”
贺黎握着玻璃杯，感受着掌心的温度：“张总，她只是想证明自己的影响力。但我选择转行，就不会轻易回头。客服这份工作，同样能帮客户解决问题，获得成就感。”
窗外的夕阳将写字楼的玻璃幕墙染成金色，贺黎回到工位，重新打开电脑。对话框里，林悦发来了最后一条消息：“贺黎，我欣赏你的骨气。但记住，美容行业永远比客服更有前途。”
贺黎轻笑一声，删除聊天记录，开始处理下一个工单。她知道，人生的每个选择都有其价值，就像此刻电脑屏幕上不断弹出的对话框，每一个回复都是一次与客户的真诚对话，而这，正是她现在热爱的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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