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锈带十七号贫民窟的天空像一块被酸雨浸蚀的铁板，灰黄色的云层低垂，偶尔漏出几道病恹恹的阳光。空气里弥漫着机油、烧焦塑料和化学废气的混合气味，呛得人鼻腔发痒。九岁的唐烨蹲在一座废料堆的阴影里，瘦小的身躯几乎被一堆扭曲的机甲残骸吞没。他的破夹克上满是补丁，手里攥着一把自制的撬棍——一根从报废机械臂上拆下的钢条，尖端被他磨得闪闪发亮。

“嘿，宝贝们，别藏了，”唐烨低声嘀咕，咧开嘴露出一个缺了门牙的笑容，眼睛亮得像发现了金矿，“我知道你们在里面。来吧，让小爷瞧瞧，今天有啥好货。”他用撬棍小心翼翼地拨开一团缠绕的电线，动作轻巧得像在哄一只怕生的猫。废料堆是他家后院，是他的游乐场，也是他活下去的希望。每一块零件、每一根螺丝，都可能换来一顿饭，或者离他的机甲梦近那么一丁点。

这里是索拉瑞合众国的边缘地带，一个被遗忘的角落。合众国号称“全人类的灯塔”，但那光辉从没照到锈带十七号这样的贫民窟。几百年前的资源战争耗尽了地球的以太矿，机甲技术却在战火中崛起，成了社会的命脉。机甲无处不在：它们开采外星矿脉，镇压叛乱，角逐大联赛的荣耀，也在贫民窟的地下斗场里厮杀。唐烨听老高说过，机甲是“神的骨头”，能让凡人变成传奇。可对唐烨来说，机甲只是废料堆里那一块块冰冷的金属，等待他去偷、去拆、去卖。

“唐烨！你又跑废料堆干啥？！”一声尖锐的喊声从远处传来，吓得唐烨手一抖，撬棍差点扎进自己的手指。他探头一看，是梅姐——那个比他大一岁、总拿他当沙包的青梅竹马。梅姐站在一堆生锈的装甲板上，手里拎着一把破旧的等离子切割枪，油污满面的脸上写满了不耐烦。她的黑发用一根电线扎成马尾，破背包鼓鼓囊囊，明显又从哪儿淘了新货。

“嘘！梅姐，小点声！”唐烨压低声音，朝她挥手，“你想把无人机招来啊？快过来，帮我看看这堆东西，绝对有大发现！”他拍拍旁边的废料，像个小贩在吆喝自己的宝贝。

梅姐翻了个白眼，跳下装甲板，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大发现？上周你说发现了个‘军用推进器’，结果是个破水泵，害我白忙活半天。”她蹲下身，瞥了眼唐烨撬开的废料堆，皱眉道，“这堆东西看着像民用机的垃圾，值不了几个钱。”

“啧，梅姐，你这眼光也太差了！”唐烨故作夸张地摇头，贱兮兮的笑容爬满脸，“这可是艺术！瞧这根管子，绝对是冷却系统的，卖给老高至少二十信用点。還有这块板——”他敲了敲一块布满划痕的合金板，“说不定是军用装甲，改装一下能当我机甲的护心镜！”

梅姐冷笑：“就你那破铜烂铁？装再多板子也是个移动垃圾桶。”

“垃圾桶？！”唐烨跳起来，双手叉腰，摆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架势，“梅姐，你这是嫉妒！等我把‘破铜烂铁’造好，杀进大联赛，拆光那些贵族机甲的零件，你就等着给我当粉丝团团长吧！”

梅姐被他逗得扑哧一笑，但立刻板起脸，扬起切割枪：“再贫嘴，我把你拆了当零件卖！”

唐烨连忙举手投降，嘴里却不老实：“别啊，梅姐，我这零件可是限量版，卖了你得后悔一辈子！”他一边说，一边继续翻弄废料堆，手指突然碰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他眼睛一亮，赶紧扒开旁边的电线，露出一块拳头大小的金属块，表面刻着复杂的电路纹路，边缘还有一抹暗红色的涂漆。

“哟，这是什么？”唐烨小心翼翼地捧起金属块，凑到鼻子前闻了闻，“没生锈，涂漆是军用标准的……梅姐，这玩意儿不简单啊！”他转头看向梅姐，眼神里满是兴奋。

梅姐皱眉，接过金属块翻看了几下，语气严肃起来：“看着像信号中继器，可能是黑曜重工的货。这东西不该出现在废料堆，可能是偷运来的。”她顿了顿，低声道，“唐烨，这玩意儿烫手，赶紧放回去。”

“放回去？！”唐烨瞪大眼睛，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梅姐，你脑子进机油了？这么好的东西，卖到黑市少说一百信用点！一百啊！够咱们吃一个月蛋白块，还能买把像样的离子扳手！”他把金属块塞进背包，拍拍胸脯，“放心，我唐烨出马，啥麻烦摆不平？”

梅姐还想说什么，远处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嗡鸣，像蜂群在耳边盘旋。唐烨心头一紧，抬头一看，天边一个黑点正迅速放大，变成一架漆黑的巡逻无人机，机身上“天顶动力”的标志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它的四片旋翼高速旋转，红色扫描光束像猎犬的鼻子，在废料堆上扫来扫去。

“无人机！”梅姐低骂一声，拉着唐烨就往旁边的装甲板后躲，“你个乌鸦嘴！我就知道你会惹麻烦！”

“冤枉啊！”唐烨缩在装甲板后，小声辩解，“我还没卖呢，它咋知道我拿了东西？”他探头瞄了一眼，无人机的光束离他们只有几米远，空气里弥漫着高压电的焦味。他脑子转得飞快，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废铝片，绑在一根断裂的电线上，朝废料堆另一头扔去。

“啪！”铝片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无人机的光束立刻转向，俯冲过去。唐烨拉着梅姐，猫着腰钻进一条狭窄的巷子，边跑边笑：“瞧见没？小爷这招叫声东击西，无人机也得给我当小弟！”

梅姐气得想掐他，但还是压低声音：“别得意！这型号的猎隼-II有热成像，你身上那块中继器辐射强，跑不远的！”

唐烨一愣，低头看看背包，咧嘴一笑：“那就更有意思了！梅姐，赌一把，咱俩谁先甩掉这家伙，谁请谁吃烤菌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