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花颤·壹

养心殿内温暖静谧，宋亚轩像只猫儿乖乖依偎在许未琰怀里，他不敢乱动，怕打扰了她。

目光无意间扫过许未琰正在批阅的那份奏折，虽然只是匆匆一瞥，几个关键的字眼还是不可避免地撞入眼帘——

西域。

议和。

进贡。

美人。

心脏猛地一跳，像被细针扎了一下，宋亚轩立刻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掩盖了瞬间翻涌的情绪。

后宫不得干政，这是铁律。他死死压住心头的好奇和瞬间升腾起的不安，强迫自己将注意力只放在许未琰温暖的怀抱和沉稳的心跳上。

可那几个字，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却再也无法平息。

西域……他知道那片遥远的土地，以出产绝世美人闻名。

那些异域少年，有着深邃的轮廓、奇异的眸色、或妖冶或清冷的风情，是与中原截然不同的美。

议和……进贡美人……

今日桃花展的喧嚣才刚刚落幕，入选的新人正等着册封入宫，这后宫里眼看就要多一批如花似玉的少年争奇斗艳，他好不容易才借着送汤的机会，在陛下这里寻得片刻的温存与心安。

可这奏折……意味着过不了多久，甚至可能就在新小主们刚安顿下来不久，又会有新的、来自异域的绝色美人被送入宫中？

一股巨大的危机感和无力感瞬间攫住了宋亚轩。

他该怎么办？他拿什么去留住陛下的目光？在这美人层出不穷，永远有更新鲜颜色出现的深宫里，他宋亚轩的这点姿色，又能维持多久的吸引力？

陛下……是喜新厌旧的人吗？

宋亚轩偷偷抬眼，看着许未琰线条清晰冷峻的侧脸。

应该不是的。

丁程鑫嫁与她多年，依旧盛宠不衰，那份明艳张扬仿佛永不褪色。可丁程鑫是丁程鑫，他宋亚轩是宋亚轩。丁程鑫有张扬的资本，有与陛下早年相伴的情分，而他呢？孤身一人，背负着家族的污名，唯一的依仗就是陛下此刻对他这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惜……

他只有陛下……

今晚陛下对他这般温柔体贴，甚至允许他这样亲密地依偎在怀里处理政务，这样的温存，在新人入宫后，在那些西域美人到来后，还会常有吗？

宋亚轩悄悄收紧了环在许未琰腰间的手臂，将脸更深地埋进她的颈窝，像一只寻求庇护的小白兔，贪婪地呼吸着属于她的气息，感受着这份令人沉溺的亲密。

许未琰似乎察觉到他细微的动作和骤然加重的依恋，执笔的手顿了顿，侧头在他发顶轻轻印下一个安抚的吻，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

许未琰“怎么了？困了？”

那声音里的纵容让宋亚轩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也……更坚定了想要留下的念头。

他正想鼓起勇气，殿外却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通禀声，打破了殿内难得的温存。

奴婢“陛下！陛下！”

奴婢“启禀陛下！储秀宫兰嫔娘娘身边的大宫女来报，说兰嫔娘娘突犯癔症，噩梦缠身，心悸难安，惊惧不已，哭着求……求陛下过去看看……”

许未琰“……”

许未琰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兰嫔是去年同贞嫔一个时间入宫的，姿色中等偏上，性子比贞嫔要安静本分些，平时也还算规矩懂事。

她虽对兰嫔并无特别宠爱，但作为帝王，后宫妃嫔抱恙，尤其是指名道姓地求见，于情于理，她都该去探望安抚一番。

刚刚鼓起的勇气瞬间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失落和委屈。

宋亚轩垂下眼眸。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他好不容易才……才鼓起勇气想要争取一下……他下意识地松开了环着许未琰的手，身体也微微僵硬起来。

许未琰感受到了怀中人的变化。

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抬起宋亚轩的下巴，迫使他看向自己，果然，那双清澈如小鹿般的眼眸里，盛满了水光，却倔强地不肯落下，只是可怜兮兮地望着她，里面全是无声的控诉和依恋。

许未琰“轩儿…”

许未琰的声音放得格外低沉柔和，带着安抚的意味。

许未琰“乖了，朕去瞧他一眼，你先回碎玉轩歇着。”

许未琰“那汤，很好喝，朕记着了。”

这已经是在哄他了。

宋亚轩知道，陛下能这样哄他一句已经是破例的温柔了，他再不甘，再委屈，也不能不懂事，更不能阻拦，他努力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宋亚轩“嫔妾明白的。”

宋亚轩“陛下快去看看兰嫔娘娘吧，身体要紧。”

他挣扎着从许未琰怀里站起身，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宋亚轩“嫔妾告退。”

那强装懂事却委屈得要命的样子让许未琰心头又软又无奈，她只得点点头。

许未琰“去吧，夜里凉，让长风给你加件披风。”

宋亚轩应了声，低着头，脚步有些飘忽地退出了养心殿，殿门关上的瞬间，他只觉得外面的夜风格外刺骨，吹得他眼眶发热。

许未琰看着少年单薄落寞的背影消失在门后，轻轻叹了口气，默默起身。

许未琰“摆驾储秀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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