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学

一股热浪迎面袭来。

阳光穿过茂盛的树枝进入了祁栖刚刚打开的车窗，杂乱的光斑落在了她的面颊上。

女孩看起来温顺而恬静，她瞟了瞟窗外川流不息的车流，以及城区人行道上，满是提着行李箱大包小包穿梭的行人——不论是车流还是人流，几乎都在向一个方向涌去。

今天是浠南二中开学的日子。

祁栖作为一名高一新生，自然也加入了这个队伍。

“怎么这么堵啊？”祁栖听见妈妈许春尽抱怨道。

“哪有这么快，开学日嘛，人多正常。”一旁开车的祁生倒是不紧不慢，“时间还早呢，不急。”

“早点去可以多熟悉一下环境嘛。”许春尽说，“对了栖栖，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啊？这次去要待半个月才可以放假呢，也不知道学校条件好不好……”

祁栖摇摇头，她的声音低低的，似乎有些闷闷不乐：“不用。”

“怎么了？”许春尽关切地问，“紧张啦？”

“有点。”

“没事的啊，有什么事就打电话跟妈妈或者和老师说。”许春尽温声道，“新环境，感到紧张很正常的，多找同学聊聊天，交几个朋友。”

祁栖：“嗯。”

车子缓缓前行，祁栖漫不经心地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新班级群聊天界面。班主任刚刚发布了几条入学通知，随后便是一连串陌生的名字接连浮现，那些顶着各式头像的回复“收到”如潮水般涌来。她指尖轻滑，页面缓缓下移，目光扫过每一条消息，试图确认班主任是否还有其他通知遗漏未发。

突然，车身一个震动，祁栖的身体也向前微微地晃了一下，只听见祁生的声音带着一丝愠怒：“吓死我了，这人怎么横穿过来，不要命了？”

祁栖随意地朝车窗外望了望。

小插曲而已，没什么大事，她低下眉，继续看着手机屏幕。

聊天界面早已滑到了最底端，祁栖的目光落在群里那条最新的消息上，她微微一怔，身体也随之僵住了片刻。

群里最新的消息，仅仅只有一行字：

“你拍了拍‘koreyoshi’”

祁栖：“……”

一定是刚刚车身晃动的时候不小心点到了。

她迅速点击撒回，但仍留下了一行“你撒回了一条消息”。

祁栖希望那人没有看见。

……应该也没有别的人看见吧？

大约过了十分钟，终于到了校门口，下车后。祁生和许春尽帮祁栖拿着一部分行李，几人径直地向学校内走去。

浠南二中的环境还是很不错的。一进校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条铺满渗水砖的树荫大道，两旁绿树如盖，草木旖旎，雪白的玉兰点缀在枝头，随风散发出阵阵清幽的香气。耳畔时而传来混杂在蝉声中的几声斑鸠的啼鸣，给校园更添灵动与生机。

祁栖根据班级群里发的信息，找到了自己的宿舍。

女生宿舍坐落在一方养满了鲤鱼的小池子旁，池子不深，碧波粼粼，一座木质古朴的小亭子静静地伫立其中。阳光洒在水面上，亭子的倒影也随风荡漾。此刻，亭子里正有几名学生围坐在一起说说笑笑，时不时的将手中的鱼食丢入池中。

“这环境还挺不错的啊。”许春尽感叹道。

“那确实，在这钓鱼应该很好钓。”祁生玩笑道。

几人闲谈了一会便开始到宿舍收拾床铺，等一切都办完，已经将近中午了，不过也好在下午才正式上课。

“真把你爸累的不行。”祁生一边擦汗一边看手上的表，“都要中午了，那我和你妈得回家吃饭喽。”

“栖栖，别忘了去食堂吃饭，一日三餐可不能马虎。”许春尽叮嘱，语气温柔却带着几分郑重，“就算高中学习任务繁重，也一定要记得按时吃饭，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啊！”

“知道啦。”祁栖轻声应着，目光追随着父母渐行渐远的背影，她心中充斥着不舍与失落。从小到大第一次离开家这么久，熟悉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时，她心头空荡荡的。

……

收拾好心情，祁栖背着书包前往教室。

学校按照中考成绩分的班，整个高一年级一共有二十二个班，没记错的话，祁栖所在的班级是高一2班。

听说这学校半学期会组织一次期中考试，然后根据期中考试成绩的优劣，再分一次班里，也就是说，班级是流动的。

祁栖待在这陌生的环境心里堵得慌，她没什么心思去那拥挤的食堂吃午饭，于是她走去商店，随手买了一罐八宝粥。

她漫无目的地在学校教学楼附近徘徊，高一与高二的教学楼被一个大花坛分隔开来。教学楼共有六层，双数楼层间都有一条长长的过道横跨其间，将两栋楼连通，方便师生来往穿梭。阳光洒在花坛边缘的绿植上，微风拂过，草木沙沙作响，有几片叶子跌落在了花坛中的小喷池里，在水中激起微微涟漪。祁栖向花坛里走去，她心想着不如就坐在花坛处的长椅上吃午饭好了。

八宝粥的盖子有些难拧，祁栖一边走，一边用力拧着。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顽固的盖子上，就在此时，草丛深处突然传来一阵窸窣声，紧接着，一道人影毫无预兆地窜了出来。

那人似乎正被什么东西紧追不舍，当他注意到前方低着头的祁栖时，已经来不及停下脚步，只能急切地喊道：“同学，让一下！”

祁栖终于要拧开那顽固的铁皮盖了。就在盖子即将被拔起的瞬间，前方男生的呼喊声忽然传来。她疑惑地抬起头，只见一个身影正朝自己飞奔而来。恰在这时，手中的盖子猛地被拨开，手部因惯性未及调整，“啪”地一声，她的手背不偏不倚地扇在了那男生的脸上。

“操……”那男生经这么一下，重心不稳，在祁栖面前摔了个大马趴。

祁栖呆在原地。

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力的作用真是相互的，祁栖清晰地感受到手上传来的痛感，她脑海里闪过刚才的一幕……她打人了？

“对不起，你没事吧？”祁栖正想要将男生扶起，突然一个戴眼镜的中年女人走了过来。

男生刚爬起，就被那中年女人揪住了衣服，只听那女人大骂道：“臭小子活腻了是吧？溜进办公室拿什么了？交出来！”

“不交。”那男生满面泥泞，他缓缓抬起头，祁栖才看清他那被污渍掩藏的眉眼。

少年神情冷淡，他用自己的胳膊随意地在脸上抹了几下，显得有一点狼狈。接着他侧目，冷冷地瞥了祁栖一眼。

“……你真是好样的。”少年嗓音冰冷，似乎还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

祁栖：“……”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