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实验

"今天进行酸碱滴定实验，两人一组。"化学老师推了推眼镜，实验室里立刻响起搬动椅子的声音和窃窃私语。

叶宸转头看向璐萧，后者已经站起身，面无表情地朝实验台走去。自从那天在公园长椅上的对话后，璐萧确实每天陪他上学，但两人之间的交流并没有增加多少。

"看来我们是一组了。"叶宸走到璐萧旁边，看着实验台上摆放的仪器和试剂。

璐萧只是微微点头，已经开始检查实验器材。他的手指修长而灵活，调整滴定管的角度时像在演奏某种乐器。叶宸注意到他的指甲修剪得异常整齐，指尖有微微泛黄的痕迹——那是经常接触化学试剂的人才有的特征。

"我来记录数据？"叶宸主动提议。

璐萧摇头，递给他一瓶试剂。"你操作，我记录。"

叶宸眨了眨眼。通常这种实验都是璐萧这样的学霸主导，而他这样的"文科生"负责辅助工作。"你确定？我可能会搞砸。"

"不会。"璐萧的语气不容置疑，"你手更稳。"

实验开始了。叶宸小心地量取氢氧化钠溶液，他能感觉到璐萧的目光落在他的每一个动作上。奇怪的是，这并没有让他紧张，反而有种奇怪的安心感。

"滴慢一点。"当他准备加入指示剂时，璐萧突然开口。叶宸立刻放慢了速度，正好看到溶液颜色开始微妙变化。

"就是现在，停。"璐萧的声音几乎与颜色变化同步。

叶宸迅速停止滴定，惊讶地看向溶液——完美的粉红色，不多不少。"你怎么知道？"

璐萧没有回答，只是记录下数据。但叶宸捕捉到他嘴角一闪而过的弧度。

接下来的实验过程中，两人配合得越来越默契。叶宸伸手，璐萧就会递上需要的工具；叶宸稍一犹豫，璐萧就会给出简短的提示。他们不需要语言交流，仿佛有一种无形的纽带连接着两人的动作。

"哇，你们俩太神了吧？"徐莹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身后，眼睛瞪得圆圆的，"我跟黄伟阳都快把试管炸了，你们这简直像一个人操作似的。"

叶宸这才注意到周围几组同学都在手忙脚乱，有的溶液颜色过深，有的甚至溅得到处都是。而他们的实验台整洁有序，数据记录完美。

"运气好而已。"叶宸笑着谦虚道，却看到璐萧正盯着他的左手——那里不知何时沾上了一点试剂，微微泛红。

璐萧突然抓过他的手，用湿棉签仔细擦干净那片皮肤。他的动作很轻，眉头却皱得很紧。"碳酸钠有腐蚀性，应该立刻清理。"

叶宸愣住了，璐萧的手指冰凉而干燥，触碰带来的奇异感觉让他一时忘了回应。等反应过来时，璐萧已经放开他，继续整理实验报告了。

下课铃响起，同学们鱼贯而出。叶宸走在后面，突然感到一阵熟悉的胸闷。他放慢脚步，等走廊空无一人时，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一粒白色药片含在舌下。

他没有注意到，实验室后门的阴影里，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正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第二天早上，叶宸发现课桌上多了一个保温杯。打开一看，是熟悉的药草茶，但味道比之前更浓郁了一些。

"配方调整过，效果更好。"璐萧头也不抬地说，仿佛能感知到他的疑惑。

"谢谢。"叶宸啜了一口，惊讶地发现比上次好喝多了，"你懂中医？"

"不懂。"璐萧终于抬起头，目光落在叶宸胸口的位置，"只是查阅了一些心脏病康复案例和药物相互作用论文。"

叶宸差点被茶水呛到。"你...怎么知道我..."

"昨天实验室。"璐萧简短地回答，"你用的是硝酸甘油片，用于心绞痛急性发作。"

叶宸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璐萧不仅注意到了他吃药，还专门去查了相关资料？这个表面冷漠的人到底暗中观察了多少细节？

"不必担心，我没告诉别人。"璐萧补充道，语气依然平淡，却让叶宸心头涌起一股暖流。

接下来的日子，叶宸逐渐发现璐萧的"照顾"远比想象中细致。他的水杯总是适时被添满（"充足水分有助于血液循环"），午餐时总会有一份特别准备的深海鱼（"omega-3脂肪酸对心脏有益"），甚至课间操时璐萧都会站在他下风处（"减少冷风直接刺激"）。

这些举动如此自然，以至于其他同学都没察觉异常。只有叶宸知道，璐萧冷硬外壳下藏着怎样细腻的关怀。

周五下午的篮球赛打破了这种微妙的平衡。虽然叶宸因为心脏问题不能参赛，但作为班级一员，他还是到场助威。璐萧本来拒绝参加，却在黄伟阳的软磨硬泡下勉强同意替补。

"没想到你篮球打得这么好！"黄伟阳在璐萧投进第三个三分球后兴奋地大喊。

确实，璐萧在球场上像变了一个人——依然沉默，但动作凌厉精准，防守时如同一堵移动的墙，进攻时又像出鞘的利剑。叶宸看得入迷，甚至忘了为班级加油。

意外发生在第三节。黄伟阳上篮时被对方球员撞倒，右臂在地上擦出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立刻涌了出来。场边一阵骚动，体育老师匆忙跑去拿医药箱。

还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璐萧已经蹲在黄伟阳身边，抓起他的手臂检查。"表皮擦伤，未伤及动脉。需要清创止血。"

他动作娴熟地从自己包里掏出一个小型急救包（谁会随身带这个？），取出无菌纱布和生理盐水，迅速清理伤口。然后是一种特殊的透明敷料，完美覆盖了伤口。

"这种敷料含抗菌成分，透气防水，三天后更换。"璐萧的声音依然冷静，但手上的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全场鸦雀无声。黄伟阳呆呆地看着自己被处理得近乎完美的伤口，又抬头看向璐萧。"你...是医学生吗？"

"不是。"璐萧站起身，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叶宸，"只是学过基础急救。"

叶宸突然想起璐萧笔记本上那些药理笔记。他懂得远比"基础急救"多得多。

比赛草草结束，全班同学围着璐萧问东问西，他则一如既往地保持距离。但叶宸注意到，当王梦欣小声感谢他为黄伟阳处理伤口时，璐萧微微点了点头——这对他已经是巨大的社交进步了。

放学路上，叶宸忍不住问道："你那些医学知识，是从哪里学的？"

璐萧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自学的。"

"为什么？"

这次停顿更明显了。"需要。"

叶宸知道再问下去璐萧也不会多说，于是换了个话题："下周要月考了，你准备好了吗？"

"嗯。"璐萧看了他一眼，"你的心律不齐最近加重了。"

这不是个问题，而是个陈述。叶宸惊讶地停下脚步。"你怎么知道？"

"呼吸频率，唇色，还有你按揉左胸的次数增加了。"璐萧列举这些迹象时就像在讨论天气一样平常，"你应该去医院复查。"

叶宸勉强笑了笑："老毛病了，考试后再说吧。"

璐萧突然转身面对他，眼神锐利得让叶宸后退了半步。"心脏问题不能拖延。"

"我真的没事——"

"叶宸。"璐萧罕见地叫了他的全名，声音低沉而危险，"要么明天自己去医院，要么我扛你去。"

叶宸从未见过这样的璐萧——那双通常冷漠的眼睛里燃烧着某种炽烈的情绪，像是愤怒，又像是...恐惧？这个认知让他心头一震。璐萧在害怕？为了他？

"好，我去。"叶宸最终妥协，"但得等到周六，我不想耽误课。"

璐萧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在判断这个承诺的真实性，然后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两人继续向前走，但气氛已经不同了。

当晚，叶宸躺在床上回想璐萧那个眼神，胸口泛起一阵奇怪的温暖。他知道自己的心脏状况确实在缓慢恶化——医生早就说过，他的病情会随着年龄增长而加重。但他不想成为任何人的负担，尤其是...璐萧的。

窗外，一弯新月挂在夜空。同样的月光下，璐萧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着厚厚的医学书籍和叶宸的病历复印件（天知道他怎么弄到的）。桌上的台灯将他的侧脸映得半明半暗，琥珀色眼睛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他不会让历史重演。这次，他一定能保护好叶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