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铜制的门把上凝结着深秋的寒意,严浩翔轻轻一推,消毒水混着沉香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病房内,落地窗前垂着厚重的天鹅绒窗帘,只有一束夕照穿透缝隙,照在病床上白发如雪的严礼安脸上,明暗交界的光影勾勒出他苍老的轮廓。
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中,老人枯槁的手指微微颤动,腕间常年摩挲的翡翠扳指随着动作轻碰床头栏杆,发出一声细微的清响。
严礼安“来了...”
严礼安的声音沙哑,仿佛砂纸粗粝地磨过生锈的齿轮,每一个字都带着刺耳的钝感。然而,他依旧硬撑着虚弱的身体,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将自己的身躯一点点挪向床头,试图靠得更稳一些。
床头柜上摊开的皮质文件夹里,股权转让书与遗嘱工整叠放着,钢笔帽已被取下,墨水在笔尖凝成一颗小小的墨珠,在暮光中泛着幽幽的光泽。
严浩翔单膝跪地,将脸颊轻轻贴在老人手背上。那纵横交错的纹路像极了地下城曲折的巷道,仿佛藏着三十年前白手起家的风霜,深深刻进了他的记忆。
输液管在暮色中微微摇晃,严礼安颤抖着从枕头下抽出一张泛黄的照片——那是二十年前两人的合影。
照片里的严浩翔还是个青涩少年,而此刻垂危的老人正用尽最后的力气,紧紧握住他的手掌。
严礼安“浩翔...当年在监控里看见你护住单据的模样,就知道没看错人...”
喉间涌上的血沫染红了他的嘴角,声音愈发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严家的命……比这产业更重……” 这句话从他唇间逸出,仿佛带着千钧之力,压在心头。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岁月磨砺后的沉痛低语,又似一记警钟,在耳边久久回荡。产业可以重建,财富可以积累,但血脉与家族传承,却是断了便再也无法挽回的根脉。他眸光微动,声音虽轻,却透着一股决然,仿佛在提醒自己,也像是在试图唤醒什么早已被人遗忘的东西。
严浩翔将老人逐渐发凉的手贴在自己的心口,窗外银杏叶簌簌飘落,几片叶子轻轻沾在遗嘱末尾的“严礼安”签名上。
那些未说出口的父子情,早已在二十年的朝夕相处中化作账本上密密麻麻的批注、谈判桌上默契的眼神,以及此刻紧紧相握的双手里,传递着永远无法冷却的温度。
最后几个字消散在氧气面罩的白雾里。
掌心的温度一丝丝褪去,窗外骤然划过一道刺眼的闪电,那瞬间的光芒映亮了老人眼角尚未风干的泪痕,仿佛将他心底深藏的哀伤也一并撕开,暴露在冰冷的夜色中。
监护仪发出绵长而低沉的嗡鸣,仿佛要将时间凝固在这一刻。他缓缓俯下身,额头轻轻抵在父亲的手背上,那触感冰冷却又令人心颤。滚烫的泪滴不受控制地滑落,砸在家徽纹章上,那早已褪色的图案瞬间被洇湿,模糊了岁月镌刻的痕迹。二十年的隔阂、沉默与挣扎,似乎都随着这一滴泪融解,化作最炽热的血脉羁绊,在无声中咆哮着流淌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