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归途暗涌与未摘之花
山门值守弟子远远看到这诡异而狼狈的一幕，惊愕得忘记了盘问。
一个本该意气风发的内门新秀，背着一个本该在清竹苑等死的废人，两人浑身湿透，衣衫褴褛，沾满污泥、血迹和幽冥裂隙特有的灰烬，散发着浓重的死亡和血腥气息。
楚凌霄无视了所有惊疑不定的目光，径直朝着药堂的方向走去。
他的脚步虚浮，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所过之处，弟子们纷纷避让，如同躲避瘟疫。
药堂门口，得到消息的林清婉早已焦急等候，当看到楚凌霄背着如同破布娃娃般的沈序言出现时，她捂住了嘴，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沈师兄！”她带着哭腔扑上来，想要帮忙搀扶。
楚凌霄却微微侧身，避开了她的手，声音嘶哑冰冷：“带路……静室。”
林清婉被楚凌霄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疲惫和拒人千里的冰冷慑住，不敢多言，连忙引着楚凌霄进入药堂，来到一间相对僻静的疗伤静室。
楚凌霄小心翼翼地将沈序言放在铺着干净软垫的床榻上，动作轻缓得近乎虔诚。
做完这一切，他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身体晃了晃，单手撑住墙壁才勉强站稳，豆大的汗珠从他额角滚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
“楚师弟！你……你也伤得很重！快坐下！”林清婉这才看清楚凌霄身上纵横交错的伤口和被水泡得发白的狰狞创口，吓得脸色发白，连忙招呼药堂弟子拿药和热水。
楚凌霄却摆了摆手，拒绝了旁人靠近，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眩晕感，从怀中掏出那个油布包——里面是他在秘境中采集的几株品相尚可的阴凝草和腐骨花，还有……一个用特殊草叶小心包裹、散发着微弱清冽寒气的物件。
他看也没看那些价值更高的阴凝草和腐骨花，直接将那个草叶包裹放在了沈序言的枕边。
草叶微微散开，露出一小截如同冰晶凝结、通体幽蓝、散发着令人灵魂安宁气息的草叶——正是沈序言拼死也要助他获取的关键物品，蕴神草！
“给他……用。”楚凌霄的声音低沉沙哑，不容置疑，他深深看了一眼昏迷中依旧眉头紧锁的沈序言，眼中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对未能亲自摘下更多蕴神草的懊恼（因遭遇噬灵教伏击和沈序言重伤被迫中断计划），有对自己此刻无力守护的愤怒，更有一种深沉的、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愧疚。
【目标‘楚凌霄’行为：主动转移关键资源“蕴神草”至宿主。动机：补偿/愧疚/守护。好感度：-55 → -50（强烈责任感）。黑化值：70%（因无力感微升）。】
放下蕴神草，楚凌霄不再停留，甚至没有接受药堂弟子递过来的伤药，拖着沉重而踉跄的步伐，独自一人，消失在了药堂回廊的尽头。
那孤绝的背影，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疲惫和沉重。
林清婉看着枕边那株散发着清冽寒气的幽蓝灵草，又看看床上气息微弱的沈序言，眼泪再次涌出。
她认得这是极其珍贵的蕴神草！楚师弟自己伤得那么重，灵魂显然也极不稳定（她隐约能感觉到楚凌霄身上那股压抑的狂暴气息），却毫不犹豫地把这救命的东西给了沈师兄！
“快！通知长老！沈师兄需要蕴神草！还有……楚师弟他……”林清婉哽咽着吩咐，手忙脚乱地开始准备处理沈序言的伤势。
药堂长老很快赶到，看到蕴神草也是吃了一惊。他仔细检查了沈序言的伤势，眉头紧锁：“灵根破碎，道基已毁，本源枯竭……这蕴神草虽能滋养神魂、稳固心脉，但对他的道伤……杯水车薪。
不过，聊胜于无，至少能吊住他这口气，延缓灵魂创伤恶化。”
他立刻着手，将蕴神草最精华的部分炼入药液，小心地喂沈序言服下。
蕴神草的药力温和而强大，如同清冽的甘泉，缓缓滋养着沈序言濒临溃散的灵魂和千疮百孔的身体。
他紧蹙的眉头在药力作用下微微舒展了一丝，微弱的呼吸也似乎平稳了些许。
但丹田处的空洞和经脉的枯竭，依旧如同无法逾越的深渊。
【宿主服用“蕴神草（部分）”，灵魂创伤修复速度显著提升！精神力恢复加速！内腑伤势稳定。境界溃散风险暂时遏制。】
【警告：道基破碎不可逆，境界提升无望。】
沈序言在药力和深度昏迷中沉浮，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从一片混沌的黑暗中挣扎出一丝意识。
首先感受到的，是灵魂深处那持续不断的、仿佛被钝刀切割的剧痛减轻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弱的清凉和安定感。
然后，是身体无处不在的酸痛和无力。
他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熟悉的药堂静室屋顶映入眼帘。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草药味和一丝……极其微弱却熟悉的清冽寒气？
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到了枕边那个散开的草叶包裹，以及里面那株只剩下小半截根茎、却依旧散发着微弱蓝光的——蕴神草！
蕴神草？！楚凌霄拿到了？！而且还……给了他？！
沈序言心中巨震！他立刻调出系统记录，看到了楚凌霄放下蕴神草离开的那一幕，以及系统对楚凌霄行为和心理的分析。
他……竟然把这么关键的东西给了自己？自己这破败的身体，用了也是浪费！而楚凌霄，他才是最需要蕴神草来稳定灵魂和压制血脉暴动的人啊！这个傻子！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沈序言心头，混杂着震惊、焦急、愧疚和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涩暖流。
“师兄！你醒了！”一直守在床边的林清婉惊喜地叫道，连忙端来温水。
“楚……凌霄……”沈序言声音嘶哑，急切地问道，“他……怎么样？”
林清婉的眼神黯淡下来，带着担忧：“楚师弟他……放下蕴神草就走了，不肯接受治疗，后来……后来是道玄师伯亲自派人把他带走的……说是要亲自为他疗伤……但我感觉……楚师弟被带走的时候，脸色好难看……”
道玄真人！
沈序言的心瞬间沉入谷底！刚出狼窝，又入虎口！道玄这个老狐狸，怎么可能放过探查楚凌霄在秘境中收获（尤其是玄龟鉴和玉简）的机会？所谓的“疗伤”，恐怕是搜魂炼魄的前奏！
【警告！目标‘楚凌霄’被道玄真人控制！处境极度危险！黑化风险激增！】
就在这时，静室的门被无声地推开。
一股温和却浩瀚如海、令人灵魂都感到战栗的威压，如同无形的潮水般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
道玄真人！
他依旧是一身纤尘不染的青色道袍，面容清癯，仙风道骨。
他缓步走进静室，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悲悯和关切，目光却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瞬间扫过床上虚弱的沈序言，以及他枕边那株残存的蕴神草。
“序言，”道玄真人的声音温和，如同春风拂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你醒了？感觉如何？这次秘境之行，真是苦了你了。”
他的目光落在沈序言脸上，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看透他灵魂最深处的秘密。
沈序言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力量锁定了自己，仿佛连思维都要被冻结。
他强忍着灵魂深处的悸动和恐惧，努力让自己的眼神显得空洞而虚弱，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师尊……弟子……无能……拖累了……楚师弟……”
“凌霄那孩子……”道玄真人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丝痛心：“性子太过刚烈倔强，在秘境中又遭遇噬灵教妖人伏击，受了些刺激，力量有些失控……为师已将他安置在青云峰后山‘静心潭’，借助寒潭之力助他压制体内躁动，梳理所得。”
静心潭？梳理所得？
沈序言心中冷笑，恐怕是借助寒潭的阴寒之力压制楚凌霄的反抗，方便他探查和剥离吧！
“此次秘境，凶险异常。”道玄真人话锋一转，目光变得更加深邃，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你们能活着回来，已属万幸，序言，告诉为师，你们在秘境深处……可曾发现什么异常？比如……上古遗迹？或者……某些特殊的物品？”
他的声音依旧温和，但那股无形的精神威压却骤然加强，如同实质般压迫着沈序言的识海！这是赤裸裸的精神诱导和探查！
沈序言只觉得头痛欲裂，识海中刚刚被蕴神草修复的创伤再次传来剧痛！
他咬紧牙关，调动起系统提升的精神力和前世应对高压审问的意志，死死守住灵台一丝清明。
他脸上露出茫然和痛苦交织的神色，断断续续地回忆：“弟子……浑浑噩噩……只记得……被楚师弟背着……逃命……”
“很多……雾……妖兽……赵莽师兄他们……围攻……”
“后来……掉进一个水洞……冰冷……黑暗……”
“再醒来……就在这里了……”
“东西？弟子……什么……都没看到……”
他刻意将记忆模糊化，重点描述逃命和重伤的过程，将发现洞府和玄龟鉴的环节完全隐去，并将责任推到赵莽（已死无对证）身上。
最后那句“什么都没看到”，更是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虚弱和茫然，显得无比“真实”。
道玄真人那双深邃的眼睛，如同鹰隼般死死盯着沈序言，强大的精神力如同潮水般反复冲刷着他的识海壁垒，试图寻找一丝破绽。
但沈序言灵魂受创是事实，昏迷也是事实，他表现出来的虚弱和记忆混乱完美地契合了重伤者的特征。
许久，道玄真人眼中的锐利才缓缓敛去，重新恢复悲悯，他轻轻拍了拍沈序言的手背（那触感冰冷如同毒蛇）：“好了，想不起来便罢了，你伤势过重，魂魄受创，需好生静养，这蕴神草药力精纯，对你稳固神魂大有裨益，切记按时服用。”
他的目光扫过枕边那株蕴神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但最终没有多问。
“至于凌霄那边……”道玄真人语气带着一丝深意：“为师自会悉心‘照料’，助他化解戾气，梳理所得。你且安心养伤，莫要再劳神操心。”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飘然离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直到道玄真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彻底散去，沈序言才如同虚脱般瘫软在床榻上，后背已被冷汗浸透，他大口喘息着，心脏狂跳不止。
刚才那一刻，他如同在万丈深渊的钢丝上走了一遭！稍有差池，就是万劫不复！
【成功抵御道玄真人精神探查！精神力运用熟练度提升！】
【警告：道玄真人对宿主疑心未消！对目标‘楚凌霄’控制加深！危机等级提升！】
沈序言看着枕边那株残存的蕴神草，幽蓝的微光在昏暗的静室里显得格外清冷。
楚凌霄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将这救命的草药给了他，而他自己，却被道玄带去了那个名为“静心潭”、实为囚笼的地方！
“清婉……”沈序言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帮我……留意……静心潭……楚师弟……的消息……”
林清婉看着沈序言眼中深切的担忧，用力点点头：“师兄放心！我会想办法的！”
沈序言闭上眼睛，蕴神草的药力在体内缓缓流淌，修复着灵魂的创伤，却无法温暖他冰冷的心。
蕴神草，他拿到了，却付出了更惨痛的代价。
楚凌霄……你现在，到底在经历什么？
静心潭的寒水，能否浇灭道玄那焚心的贪婪？
玄天宗平静的表面下，噬骨的暗流，已然开始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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