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悄然流转,如同指间握不住的流沙。
秋日的金桂余香早已散尽,凛冽的北风卷着细碎的雪沫,开始叩击王府的窗棂。
鹅毛般的雪片,纷纷扬扬,无声地覆盖了青瓦、庭院、枯枝,将世界妆点成一片纯净无垢的银白。
自那个生辰夜后,那支白玉簪子便成了宁慈发间最常见的点缀。
而宁慈与李承泽之间,似乎也随着季节的更替,悄然发生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变化。
这一日,雪霁初晴。
宁慈裹着一件斗篷,乌发间依旧簪着那支白玉簪,像只按捺不住的小雀,跑到了离书房不远、相对僻静的一处小园里。
园中几株老梅枝桠虬结,积着厚厚的雪,偶有几朵嫩黄的腊梅在雪被下悄然绽放,送来冷冽的幽香。
她仰起脸,任鹅毛般的雪片飘落。
只一瞬,天地失色。
“好美的雪。”宁慈忍不住惊叹,伸出手去接那几乎看不见的雪沫。
冰凉的触感在掌心化开,留下一点沁人的湿意。
作为一个南方长大的孩子,这样的大雪景象,在她家乡可是想都不敢想。
“既然天时地利人和都集全了,那就堆个雪人吧。”她眼睛一亮,兴致勃勃地自语道。
说干就干。
宁慈蹲下身,也不怕冷,直接用那双白皙纤细的手捧起一大团干净松软的雪,用力压实。
费尽她的九牛二虎之力后,一个憨态可掬的雪人终于闪亮岀场了。
就在她欣赏着自己的作品时,一道清冷的嗓音自身后不远处的廊下响起,带着惯有的慵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味:
“兴致不错?”
宁慈吓了一跳,猛地回头。
他依旧穿着那身月白色的宽袍,外面随意披了件同色的银鼠裘氅衣,赤足踩着一双木屐,就那么慵懒地斜倚着廊柱。
李承泽身后不远处,谢必安如同冰雕般静立。
回过神的宁慈指着自己的雪人,笑容明媚,带着点小小的炫耀和期待:
“殿下,你看我堆的雪人好看吧!”
李承泽只是“嗯”了一声,目光却并未离开她。
见状,宁慈胆子大了些,往前走了两步,仰着脸看他,“殿下,雪下得这样好,一起……堆一个吗?”
她声音放轻了些,带着点试探和不易察觉的撒娇意味。
廊下的谢必安几不可察地抬了下眼皮,又迅速垂下。
李承泽沉默地看着她。
就在宁慈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用一句冷淡的幼稚打发她时,却见李承泽唇角似乎极细微地牵动了一下。
他迈开了步子,踏入了那片被阳光晒得有些松软的雪地,朝着宁慈和她那个憨态可掬的雪人走来。
李承泽走到她身边,目光扫过地上那个圆滚滚的雪人躯体,又看了看旁边散落的雪块。
他并没有立刻动手,姿态依旧带着那份天生的矜贵与疏离,仿佛只是来雪地里散步。
“堆……堆个什么样的?”宁慈的声音因兴奋和紧张而有些发颤。
她弯下腰,下意识地又捧起一团雪,递到他面前,像个献宝的小孩,“这个……给你用来做雪人的身子?”
李承泽垂眸,看着她冻得通红却依旧捧着雪团的手,那抹红色在洁白的雪映衬下格外刺眼。
他忽然间伸出了自己的手,隔着厚厚的狐裘衣袖,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
宁慈浑身一僵,像被定住。
那力道很轻,带着他指尖惯有的微凉,却像带着电流,瞬间穿透了厚厚的冬衣,直抵心尖。
他的目光落在宁慈手中的雪团上,清晰地问道:“不冷么?”
“啊?”宁慈一时没反应过来。
李承泽已松开了她的手腕,动作自然得仿佛只是拂去一粒尘埃。
他微微弯腰,竟真的从地上拾起一块干净的雪,随意地捏了捏,动作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优雅。
李承泽没有堆新的雪人,而是走到宁慈堆的那个憨态可掬的大雪人旁边,随手将手中那块雪按在了旁边一个宁慈还没来得及堆好的、更小的雪堆上。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在冰冷的雪块上略作修饰,几下之后,一个更小、形态却略显笨拙的雪团便依附在大雪人旁边立了起来。
一大一小两个雪人,安静地依偎在洁白的雪地里。
宁慈看着那两个雪人,心口像是被羽毛轻轻搔了一下,痒痒的,暖暖的。
她鼓起勇气,声音比刚才更轻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和甜甜的笑意:
“殿下堆的…这个小的,是它的孩子么?”
宁慈指了指那个笨拙的小雪团,又指了指自己堆的大雪人,眼眸亮晶晶地望向他,仿佛在寻求一个答案。
李承泽的目光从雪人身上移开,再缓缓滑向她发间那支在雪光下温润生辉的白玉簪。
他沉默了片刻,冬日清冷的空气仿佛也因这份沉默而凝滞。
阳光穿过稀疏的梅枝,在他清隽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李承泽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反问了一句,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喑哑:
“你堆的那个大的,又是什么?”
他的视线重新落回那个憨态可掬的大雪人身上,但眼睛里却流露出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专注和…期待。
李承泽这模棱两可的反问,比任何明确的答案都更让她心慌意乱。
宁慈抿了抿唇,也学着他的样子,故作轻松地看向大雪人:
“它呀……它就是个……粗糙的雪球堆起来的大家伙罢了。”
说完,她飞快地抬眸,偷觑了一眼李承泽的神色,又迅速收回视线。
李承泽的目光终于从大雪人身上移开,重新落在她脸上。
他清晰地看到了她脸颊上无法掩饰的红晕,捕捉到了她眼中那抹混合着狡黠与羞怯的慌乱,还有那微微绞紧斗篷的手指。
眼底那丝专注的期待,也悄然化为一抹了然,仿佛洞悉了她所有欲盖弥彰的心思。
他没有再追问。
“雪地寒凉,早些回去。”李承泽开口,目光在她冻得微红的鼻尖上停留了一瞬,仿佛只是随口一句寻常的叮嘱。
说完,他便不再停留,转身朝着回廊走去,月白的狐裘在雪地上拖曳出清冷的痕迹,很快便消失在廊柱之后。
谢必安如同影子般无声跟上。
宁慈独自留在雪地里,看着那两个依偎的雪人,心口依旧怦怦直跳。
她慢慢地蹲下身,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那个由他亲手“修饰”而成的小雪人。
指尖传来的冰凉,却奇异地化作了心尖一抹滚烫的悸动。
冬日的阳光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投下小片温柔的阴影,嘴角却抑制不住的往上扬。
粗糙的雪球?宁慈看着那个憨厚的大雪人,无声地在心里反驳:才不是呢。
一一一作者时间一一一
现在处于两人都没有戳破那张纸的阶段,后面就写互知心意,距离成婚倒计时越来越近了。
《宁慈的穿越笔记》
“我的雪人与李承泽堆的雪人依偎在一起,好像一对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