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僵在原地,握着扫帚柄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指腹被粗糙的木柄硌得生疼。心跳如擂鼓,震得耳膜嗡嗡作响。我不敢回头,只能死死盯着地上那片刚被我扫拢、又被风吹散的枯叶。
那脚步声在我身后一步之遥的地方,猛地刹住了。空气像是被抽干,令人窒息的死寂瞬间笼罩下来,只剩下远处模糊的车流声和我自己粗重的呼吸。
然后,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冰冷,尖锐,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的耳膜,也扎穿了我最后一点可怜的伪装。
夏乔安“朱志鑫。”
她叫我的名字,每一个字都咬得极重,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被深深刺伤后的愤怒和鄙夷。
夏乔安“你贱不贱。”
“唰啦——”
手里的竹扫帚脱力地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一声空洞的闷响。竹枝散开,几片枯叶被震得弹跳起来,又无力地落下。
那三个字,像三把烧红的刀子,捅进来,又狠狠搅动。我甚至能感觉到胸腔里某个地方被硬生生撕裂开的口子,呼呼地往里灌着冷风。背上那件廉价校服被汗水浸透的地方,此刻像结了一层冰壳,寒气直往骨头缝里钻。
我僵硬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夏乔安就站在离我不到两米的地方。路灯昏黄的光线从她头顶斜斜地打下来,一半照亮了她苍白的脸,另一半则隐在浓重的阴影里。她身上还穿着白天的校服,外套拉链敞开着,露出里面那件干净的白色衬衫,此刻却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透明的文件夹,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里面隐约能看到几张打印的表格和单据——大概是医院的缴费单或者什么报告。
雨水,不知何时开始落下的。细密的,冰冷的雨丝,悄无声息地织成一张网,笼罩下来。雨点打在她的头发上,很快凝成细小的水珠,顺着她光洁的额头、挺直的鼻梁滑落。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那里面翻涌着太多东西:惊愕、愤怒、被欺骗的痛楚,还有一种……让我不敢深究的、近乎绝望的难堪。
雨丝也落在我脸上,混着汗水,又冷又咸。我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堵着一团滚烫的砂砾,火烧火燎,发不出一点声音。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沥青,每一次呼吸都无比艰难。
昏黄的路灯光晕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晕开一圈模糊的光圈。雨点砸在水泥地上的声音越来越密,像无数细小的鼓点敲打着紧绷的神经。夏乔安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剧烈,攥着文件夹的手指用力到指节发白,仿佛下一秒就要把那塑料壳子捏碎。
她的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愤怒的、控诉的、更伤人的话。但最终,她只是用一种混杂着极度失望和巨大荒谬感的眼神,深深地、剜心蚀骨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比刚才那句“你贱不贱”更让我窒息。然后,她猛地转过身,马尾辫在空中划出一个决绝的弧度,溅起几滴细小的水珠,抬脚就要冲进越来越大的雨幕里。
朱志鑫“夏乔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