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暴雨像一道分水岭，将之前那点微弱的、小心翼翼的靠近彻底冲垮，只留下冰冷的隔阂和一片狼藉的自尊碎片。我甚至不敢再在凌晨的医院走廊多停留片刻，生怕撞见她从那个温暖的VIP病房出来。兜里那几张皱巴巴的零钞，似乎也失去了意义。
日子在沉闷压抑中滑向六月，空气里开始弥漫起高考特有的硝烟味和离别的躁动。书山题海成了唯一的避难所，我把自己更深地埋进书本里，机械地刷题、背诵，用笔尖划破纸张的沙沙声填满每一个空隙，试图隔绝掉心底那片被雨水浸泡得冰冷又酸胀的角落。
高考结束那天，走出考场，刺眼的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周围的喧嚣像隔着一层毛玻璃——同学们兴奋的欢呼，家长殷切的询问，拥抱，哭泣……所有的声音都模糊不清，只有一种巨大的、劫后余生的虚脱感沉甸甸地压在四肢百骸。我没有停留，也没有回头，像一具抽空了灵魂的躯壳，推着那辆老旧的“二八大杠”，汇入散场的人流。
录取通知书寄到的那天，是一个闷热的午后。蝉在窗外声嘶力竭地鸣叫。我捏着那个印着重点大学鲜红校徽的硬质信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上面凸起的纹路。纸张的边缘有些锋利。阳光透过薄薄的窗帘，在桌面上投下晃动的光斑。信封沉甸甸的，像一块滚烫的烙铁，烫着掌心。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固执地、疯狂地盘旋：给她看。让她看到。
这个念头驱散了所有的犹豫和胆怯。我甚至没有换下那身沾着汗渍的旧T恤，抓起通知书，蹬上自行车就冲出了家门。夏风燥热，裹挟着柏油马路被晒化的气味扑面而来，吹得额前的头发胡乱飞舞。车轮在熟悉的街道上碾过，奔向那个我既熟悉又已感觉无比遥远的地方——夏乔安的家。
那栋精致的、带着独立小院的白色洋房矗立在安静的林荫道尽头，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宁静。雕花的黑色铁艺大门紧闭着。我把自行车胡乱地靠在院墙外一丛茂盛的冬青旁，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手心全是黏腻的汗。
没有按门铃。我不敢。我怕看到她的脸，怕看到那晚残留的冰冷和鄙夷。更怕……里面会有其他人。
我像个做贼的小偷，屏住呼吸，踮起脚尖，悄无声息地靠近那扇厚重的、镶嵌着铜质门环的深色大门。目光快速扫过门缝下方。很好，没有门垫阻挡。深吸一口气，捏着那封承载了我所有孤勇和证明的信封，手指微微颤抖着，将它小心翼翼地、尽可能往里塞了进去。硬质的信封边缘摩擦着光滑的地板，发出极轻微的“沙”的一声。
塞进去的瞬间，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把自己最后一点卑微的念想也一同交付了出去。心脏被一种巨大的、近乎虚脱的茫然攫住。我几乎是立刻转身，脚步踉跄地奔向自己的自行车，只想以最快的速度逃离这个地方。
就在我抓住冰凉车把，一只脚已经跨上脚蹬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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