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踉跄着冲上楼梯。
乔振邦摆了摆手,示意她别过来,目光依旧停留在我身上。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久病的沙哑,却有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小伙子……你叫……朱志鑫?”
我僵在原地,狼狈不堪——脸上泪痕未干,衣服沾着泥灰,膝盖上还蹭着地上的尘土。在这个掌控着巨大财富、此刻却病骨支离的男人面前,我渺小得像一粒尘埃。但我强迫自己挺直了背脊,迎上他的目光,喉咙发紧地应了一声。
朱志鑫“是……”
他看了我几秒,那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仿佛要剖开我所有的伪装和不堪。最终,他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目光转向紧紧扶着他手臂、一脸担忧和惊惶的夏乔安,声音低沉而疲惫:“安安……别为难自己,也别……为难别人。扶我……回去。” 说完,他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然后任由夏乔安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转身,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消失在楼梯的拐角。
门厅里再次只剩下我一个人。阳光依旧明亮,却照不进心底的冰冷和混乱。夏振邦那最后的一眼,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我心上。那是什么意思?默许?还是警告?我茫然地看着楼梯口,看着地上那个刺眼的棕色药瓶,看着被我摔在门外的、扭曲变形的自行车……巨大的无力感和茫然席卷而来。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夏家的。只记得推起那辆几乎散架的老“二八大杠”时,链条拖在地上的刺耳声响,像在嘲笑我的狼狈。录取通知书还静静地躺在门内的地板上,那个鲜红的校徽,此刻看起来像一个巨大的讽刺。
接下来的日子,像被按下了慢放键,沉重而粘稠。我没有再去找夏乔安,也没有勇气去拿回那张通知书。我把自己扔进了城西那个最混乱、最繁忙的工地。那里不需要学历,不需要体面,只需要一把力气和不怕死的狠劲。每天天不亮就上工,搬砖、扛水泥、扎钢筋……沉重的体力劳动像一种酷刑,却也像一种救赎。汗水浸透廉价的工服,在皮肤上结出盐霜,手掌很快磨出血泡,又变成厚厚的老茧。身体的极度疲惫,能暂时麻痹脑子里那些翻江倒海的念头——夏乔安绝望的泪眼,乔振邦洞穿一切的眼神,还有那句“可我要死了啊”的魔咒。
偶尔,在工棚里累得几乎散架的深夜,我会摸出那个屏幕碎裂的旧手机,翻到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手指悬在拨号键上,久久不敢落下。她怎么样了?药还在按时吃吗?她父亲……有好转吗?无数个问题在脑海里盘旋,却找不到出口。我像个懦夫,只敢在工地的烟尘和机器的轰鸣里,一遍遍舔舐自己的伤口和愧疚。
直到那天傍晚。
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在头顶,闷热得没有一丝风,空气粘稠得让人喘不过气。天气预报说台风要来了。我拖着灌了铅一样的双腿,跟着下工的人流走向简陋的工棚区。汗水混着尘土,在脸上画出道道泥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