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车库出口的斜坡上,一辆庞大、线条冷硬如移动堡垒的黑色劳斯莱斯库里南,正静静地停在那里。深色的车窗紧闭,像蛰伏的巨兽。驾驶座的车窗缓缓降下一半,露出一张棱角分明、如同刀削斧凿般的侧脸。
是张极。
他没有看我,下颌线绷得极紧,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凛冽寒意。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修长有力,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只是目视前方,薄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
车内的低气压,即使隔着几米的距离和车窗,也沉沉地压了过来。
我没有任何迟疑,快步走向副驾驶的位置。冰冷的金属门把手入手,我用力拉开车门,毫不犹豫地坐了进去。车门在身后“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张家大宅混乱的喧嚣,也将我彻底投入了另一个充满未知和危险的空间。
真皮座椅宽大舒适,带着新车的味道和一丝他身上独有的、清冽的雪松与烟草混合的气息。车内空间宽敞得近乎空旷,只有仪表盘发出幽幽的蓝光,映着他冷硬的侧脸线条。
引擎发出一声低沉有力的咆哮,车身平稳地滑出车库出口,驶上清晨空旷的林荫道。
车内一片死寂。只有轮胎碾过路面的沙沙声,和空调系统送风的微弱声响。沉默像有实质的冰水,在我们之间流淌、凝结。他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仿佛身边坐着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摆件。那股无形的压迫感,从他身上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沉甸甸地笼罩着整个车厢。
我靠在椅背上,侧过头,目光落在车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象。晨曦穿透道路两旁高大的梧桐枝叶,投下斑驳跳跃的光影,在我脸上明明灭灭。张家大宅那象征着财富和权力的尖顶,在后视镜里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绿荫深处。
紧绷了一夜的神经,在离开那座华丽牢笼的瞬间,似乎有了一丝松懈。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沉的疲惫和一种踩在万丈深渊边缘的空茫感。
张极“后悔了?”
冰冷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张极依旧没有看我,视线牢牢锁定在前方的路况上。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听不出情绪,更像是一种冰冷的试探。
我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他紧握方向盘的双手上,骨节因为用力而显得格外分明。然后,视线慢慢上移,落在他紧绷的下颌线,最后对上他透过后视镜扫过来的目光。
那目光深不见底,像寒潭,带着审视、探究,还有一丝极力压抑却依然泄露出来的……风暴般的怒意?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冒犯的痛楚?
沈思砚“后悔?”
我轻声重复,唇角慢慢弯起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眼神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疲惫后的释然
沈思砚“张极,你知道‘后悔’这个词,对死过一次的人来说,有多奢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