凹凸大赛的低阶猎场边缘,稀疏的林地沐浴在模拟夕阳的金红色光晕中。空气里残留着草食岩兔的淡淡青草气息,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硬壳甲虫的土腥味。
“嘿!看招!矢量——晾衣架!”金元气十足的喊声打破了宁静。他额头沁着汗珠,脸上却洋溢着大大的笑容,手指灵活地操控着几道凝练小巧的金色矢量箭头。箭头并非用于攻击,而是像有生命的晾杆,精准地穿过一件刚在溪边洗净、还滴着水的训练服袖口,将它稳稳地架在两棵小树之间,迎风招展。
“噗嗤。”一旁的纳西妲忍不住轻笑出声,宽大的兜帽下,碧绿的眼眸弯成了月牙。她正蹲在一小片被踩踏过的草地旁,指尖萦绕着极其微弱的翠芒,轻柔地拂过那些倒伏的草茎。随着她的抚过,草叶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挺立起来,重新变得青翠。“金,你的‘矢量箭头’用途真是越来越…别致了。”她的声音带着温和的笑意,如同林间清泉。
“嘿嘿,这不是物尽其用嘛!”金得意地叉腰,看着自己的“杰作”,又指了指旁边树杈上挂着的几个水囊——同样是被矢量箭头巧妙固定。“纳西妲你看,这样晒干得快,还省地方!比裁判球说的什么‘烘干程序’方便多了!”他金色的眼睛闪闪发亮,充满了发现生活小窍门的自豪。
纳西妲站起身,走到金身边,好奇地观察着那些维持着物品形态的稳定箭头。“它们很‘听话’。”她评价道,指尖试探性地轻轻触碰了一下其中一道箭头。一股微弱但坚韧的能量反馈传来。“就像…被驯服的、有自己小脾气的光之小兽?”她歪了歪头,用了一个奇妙的比喻,“你让它们往东,它们偶尔会想往西抖一抖,但最终还是乖乖执行了命令?”
“对对对!就是这样!”金兴奋地点头,仿佛找到了知音,“有时候感觉它们可皮了!明明想让它直着飞,它非要拐个弯!不过现在好多啦!”他伸出手,掌心凝聚出一个更小、更凝练的箭头,只有拇指大小,稳稳地悬浮着,“你看,多亏了你上次说的‘种子’理论!”
那是几天前的一次训练后。金因为矢量箭头又一次失控,差点把自己绊倒,正懊恼地抓头发。纳西妲没有直接指出错误,而是轻轻托起一颗路边捡到的、饱满的橡实。
“金,你看这颗种子。”她将橡实放在掌心,翠绿的眼眸专注而温柔,“它蕴含着长成参天大树的力量,但现在,它只是安静地躺着。力量本身没有方向,就像你体内奔涌的元力。‘控制’不是强行扼住洪流,而是像大地包容种子,给予它一个‘方向’和‘边界’。”她指尖微光一闪,橡实被一层薄薄的、柔韧的透明能量膜包裹住,悬浮起来。“感受它,引导它,如同感受种子萌芽时那最初、最细微的脉动。你的箭头,就是力量的‘芽’,让它顺着你心意的‘藤蔓’生长。”
这个充满生命气息的奇妙比喻,瞬间点亮了金心中的困惑。此刻,看着掌心那枚稳定悬浮的“小芽”,他咧嘴一笑,充满了成就感。
这天,他们在一片相对繁茂的林区狩猎积分更高的“晶甲蜥”。这种蜥蜴外壳坚硬,擅长伪装和突袭。
“左边!纳西妲小心!”金大喊,数道矢量箭头如金色流星般射出,精准地撞击在一只从枯叶堆中暴起、扑向纳西妲的蜥蜴侧腹,将它撞得偏离轨道。纳西妲反应极快,纤细的藤蔓无声无息地从蜥蜴落脚点钻出,瞬间缠绕住它的四肢关节,限制了它的行动。金立刻补上一击,蜥蜴化作积分光点。
“配合完美!”金开心地跑过来,却看到纳西妲微微蹙着眉,正蹲在刚才蜥蜴潜伏的枯叶堆旁,指尖捻起一小撮深紫色的、仿佛霉菌般的粉末,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粉末散发着一股微弱的、令人不适的甜腥与铁锈混合的气息。
“怎么了?这粉末有毒?”金紧张地问。
纳西妲摇摇头,碧绿的眼眸里充满了纯粹的好奇与思索。“不是毒…是一种‘情绪’。”她轻声说,将粉末展示给金看,“看它的颜色,深紫,像淤积的愤怒。闻它的气味,甜得发腻,掩盖着底下铁锈般的…‘恐惧’和‘痛苦’。”她顿了顿,用了一个更具体的比喻,“就像…一个满口说着‘我很好、我很强大’的人,声音很大,很刺耳,但身体却在微微发抖,手心冰凉。这粉末,是它内心冲突泄露的‘气味’。” 她指的是那只蜥蜴,但金感觉她仿佛在描述某种更普遍的现象。
“哇…这你都能‘闻’出来?”金瞪大了眼睛,觉得无比神奇,“那…那它为什么这样?”
“或许是生存的压力,让它不得不伪装强大来恐吓对手,但内心的恐惧却无法完全消除?”纳西妲推测道,眼神带着一种研究者般的专注,“很有趣的矛盾。就像大赛里很多人…用愤怒和吼叫来掩饰脆弱和不安。”她小心地将那点粉末用一片干净的叶子包好收起来,“值得研究。也许能帮助我们理解这些被‘污染’生物的行为模式。”
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纳西妲对万物都抱有如此细腻观察和理解的态度,让他觉得温暖又安心。她不会简单地划分对错,而是试图去理解背后的“为什么”。
结束了一天的狩猎和训练,两人在一处相对干燥、靠近岩壁的背风处扎营。金累得直接瘫倒在铺好的干草垫上,手臂上新增了几道被晶甲蜥划破的浅浅血痕。
“呼…今天那只大蜥蜴可真够劲…”他龇牙咧嘴地说。
“别动。”纳西妲的声音轻柔地传来。她坐到金身边,指尖再次亮起那熟悉的、微弱的翠芒。这一次,她没有仅仅止血止痛。翠芒如同最温柔的溪流,覆盖在金的伤口上。金感觉到伤口传来一阵清凉舒适的麻痒感,借着篝火的光芒,他惊讶地看到那几道不算深的伤口边缘,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地蠕动、交织、弥合!虽然速度不快,远不到瞬间愈合的程度,但比起自然恢复快了数倍,而且疼痛感几乎完全消失,只留下愈合特有的微痒。
“纳西妲!这…这太厉害了!”金惊喜地看着自己几乎看不出伤痕的手臂,“比上次止血还神奇!”
“只是加速了细胞本身的‘工作’。”纳西妲解释道,脸色因持续的元力输出而略显苍白,但眼神温柔,“就像…催促一群勤劳但有点贪玩的小园丁,让他们快点把破损的花圃修补好。” 又一个可爱的比喻。
“嘿嘿,那我就是那个被修好的花圃!”金笑嘻嘻地说,活动了一下手臂,感觉轻松多了。
看着金恢复活力,纳西妲微微一笑。她站起身,走到营地旁几棵坚韧的老藤边。指尖翠芒流转,那些老藤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开始自动地、优雅地缠绕、编织。很快,一个结实的、散发着草木清香的藤蔓秋千在两根粗壮树枝间成形。秋千座位宽大,甚至带着天然的弧度,坐上去非常舒适。
“哇哦!秋千!”金眼睛一亮,像发现宝藏的孩子,“纳西妲你连这个都会做!”
“试试?”纳西妲示意。
金欢呼一声坐了上去。纳西妲走到他身后,没有用力推,只是指尖微光一闪。秋千下的土地里,几株细嫩的藤蔓破土而出,如同最柔韧的弹簧,轻轻地、有节奏地推动着秋千底座。金随着秋千缓缓荡起,晚风拂过他金色的发梢,带来林间特有的清新气息。一整天的疲惫仿佛都被这温柔的摇晃荡涤干净。
他抬头望向被巨大树冠切割成碎片的、模拟出的星空。虽然知道是假的,但那些闪烁的“星辰”依旧美丽。
“纳西妲,”金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很轻,带着一丝难得的、超越年龄的认真,“你说…姐姐她现在,是不是也在某个地方,看着同样的星星呢?”
纳西妲走到秋千旁,安静地坐下,也仰望着星空。篝火的光芒在她碧绿的眼底跳跃,如同沉静的湖面落入星辰。
“思念,就像风中的种子。”她轻声说,声音空灵而温柔,“无论相隔多远,无论有没有星光指引,那颗想要找到亲人的、名为‘信念’的种子,只要被种下,就一定会发芽。风会带着它飘向远方,雨水会滋养它,大地会承载它…终有一天,它会找到属于它的那片土壤,生根,开花。”她顿了顿,侧过头,对金露出一个温暖而坚定的微笑,“金,你就是那颗最坚韧的种子。而找到秋姐姐,就是我们共同要培育的、最美的花。”
金怔怔地看着纳西妲,篝火的光芒在她白皙的脸上跳跃,那双碧绿的眼睛里仿佛盛满了整个宇宙的温柔与智慧。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冲散了所有离家的彷徨和对未来的担忧。他用力点头,脸上重新绽放出比篝火更明亮的笑容,伸出手指:
“嗯!约定好了!我们一起,找到姐姐!然后,一起种出最棒的花!”
纳西妲微笑着,伸出小指,轻轻勾住了金的手指。
“约定好了。”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寂静的林间,笼罩着篝火旁相互依偎的两个身影,笼罩着那承载着小小欢乐的藤蔓秋千,也笼罩着那份在荆棘大赛中悄然生长、比星光更璀璨的羁绊与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