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与冠冕

#**第十一章 茧与冠冕**

刺鼻的消毒水气味弥漫在顶级私立医院VIP病房的空气中。窗帘半拉着，过滤掉过于刺眼的阳光。

宋亚轩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背脊挺得笔直，像一尊沉默的雕塑。他的目光死死盯着病床上那只被厚重纱布包裹得严严实实、固定在支架上的右手。

纱布边缘，隐约可见干涸的暗红色血迹。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舞台上那浓重的铁锈味。

刘耀文靠在床头，脸色还有些失血后的苍白，但精神尚可。他穿着宽松的病号服，左手拿着平板，正漫不经心地滑动着屏幕，处理着堆积如山的邮件和事务。仿佛那只包裹得像粽子、医生反复强调肌腱和神经遭受重创的右手，不是他的一样。

“医生说……”宋亚轩的声音干涩沙哑，打破了病房里压抑的寂静，每一个字都像从砂纸上磨出来，“肌腱和尺神经损伤……就算恢复得再好……灵活性……也会永久受损……弹吉他……可能……” 他说不下去了，巨大的自责和痛苦如同巨石压在心口。

刘耀文滑动屏幕的手指微微一顿。他抬起眼，看向宋亚轩。少年低着头，紧咬着下唇，眼眶通红，却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那份沉重的负罪感几乎要将他压垮。

“哦。” 刘耀文应了一声，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他甚至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带着点痞气的、满不在乎的笑容，“正好，省得以后总有人惦记让我去给他们年会弹吉他暖场。”

他试图用轻松化解宋亚轩的沉重。

但宋亚轩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是再也压抑不住的愤怒和心疼：“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你的手！你弹吉他的手！你签下无数代言合同的手！为了我……为了挡那一下……” 他的声音哽咽，带着浓重的哭腔，“值得吗？！”

最后三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崩溃的绝望。

刘耀文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他放下平板，深邃的目光沉静地看着激动的宋亚轩。

“宋亚轩。” 他叫他的名字，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宋亚轩所有的情绪，“看着我。”

宋亚轩胸口剧烈起伏，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死死瞪着刘耀文。

刘耀文伸出那只完好的左手，隔着病床，掌心向上，摊开在宋亚轩面前。那是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掌控着无数资源和命运的手。

“这只手，” 刘耀文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宋亚轩心上，“签过价值百亿的合同，拿过无数奖杯，也碾碎过不少不自量力的蠢货。”

他的目光扫过自己裹着纱布的右手，眼神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片深沉的平静。

“而这只手，” 他微微动了动被固定住的右手手指，纱布下传来细微的牵扯疼痛，他眉头都没皱一下，“替我抓住了比任何合同、任何奖杯都更重要的东西。”

他抬起眼，目光如同实质，牢牢锁住宋亚轩盈满泪水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它抓住了我的钢琴家。”

“抓住了他站在聚光灯下，弹奏出属于他自己光芒的样子。”刘耀文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抓住了他不再颤抖、不再恐惧、终于可以自由呼吸的未来。”

他看着宋亚轩的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滑落，语气却更加斩钉截铁：

“你说，值不值？”

宋亚轩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巨大的酸楚和一种被彻底填满的暖流在胸腔里激烈冲撞，几乎要将他撕裂。他猛地站起身，扑到病床边，双手颤抖地、小心翼翼地捧起刘耀文那只裹着厚厚纱布的右手，仿佛捧着一件稀世珍宝。

滚烫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大颗大颗地砸落在洁白的纱布上，晕开深色的湿痕。

“对不起……对不起……” 他泣不成声，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只会重复着无用的道歉。

刘耀文用那只完好的左手，轻轻揉了揉宋亚轩柔软的头发。动作带着一种笨拙的安抚。

“傻子。” 他低声骂了一句，语气却温柔得不可思议，“该说对不起的，是那些不长眼的东西。” 他顿了顿，看着宋亚轩哭得通红的鼻尖和颤抖的肩膀，叹了口气，“真要觉得过意不去……”

他微微倾身，靠近宋亚轩的耳边，灼热的气息拂过敏感的耳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蛊惑和期待：

“那就……用你的琴声，替我‘弹’一辈子。”

宋亚轩的身体猛地一僵，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对上刘耀文那双深邃如海、翻涌着浓烈情愫的眼眸。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敲响。刘耀文的特助拿着一个平板走了进来，脸色带着一丝凝重和……兴奋？

“文哥，轩哥。” 特助将平板递到刘耀文面前，屏幕上赫然是国际最权威的古典音乐奖项——“金琴键”奖的官方页面。巨大的头条标题映入眼帘：

**「爆冷！新星崛起！宋亚轩《重生·序章》震撼评委，强势入围‘金琴键’年度最佳新作与最佳演奏双项提名！」**

下面附带着音乐节评委会主席激动万分的评语：“……宋亚轩先生用他充满力量与深刻哲思的《重生·序章》，为我们展现了一种全新的、震撼人心的钢琴语言！这是灵魂的呐喊，是艺术的涅槃！他完全配得上这份荣誉！”

病房里瞬间安静下来。

宋亚轩忘记了哭泣，呆呆地看着屏幕，大脑一片空白。金琴键……那是无数钢琴家毕生追求的殿堂级荣誉！他……入围了？还是双提名？

刘耀文看着屏幕，又看看呆住的宋亚轩，苍白的脸上缓缓绽开一个极其耀眼、带着无边骄傲与宠溺的笑容。他伸出那只完好的左手，用力揉了揉宋亚轩的头发，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愉悦和笃定：

“看，小朋友。”

他指了指屏幕上那闪耀的提名公告，又轻轻点了点宋亚轩的胸口，最后，目光落在他被泪水浸湿的、捧着纱布的手上。

“你的冠冕，已经为你加冕。”

“而我的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