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骤然裂开一道蛛网状的缝隙,暗紫色的雷光在裂痕深处翻涌,宛如巨兽张开的獠牙。
那裂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扩张,却又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强行压制,迸溅出细碎的金色光点,如同垂死挣扎的星辰坠落人间。
王林与林灵并肩而立,十指紧扣。望着天空中异象,林灵的心猛地一沉——那若隐若现的天道威压,如同将熄的烛火般忽明忽暗。
她比谁都清楚,这是天道在拼尽全力维系世界的平衡,可那股摇摇欲坠的力量波动,分明昭示着这场维持不了多久的抗争。
来的真不是时候。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临盆之际,天道竟到了这般摇摇欲坠的地步。
腹中的胎儿似乎感受到了母亲的不安,轻轻动了一下,她轻抚着腹中胎动的孩子。
王林环住她颤抖的肩膀,掌心温度透过衣料熨帖着她冰凉的肌肤。
可两人望着天空的目光同样凝重,那些没说出口的担忧,都化作无声的叹息融进了翻涌的云涛里。
半个月后
“啊!好疼!”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突然刺破凝滞的空气,产房内的嘶吼声裹挟着痛苦,直直撞进守在门外的王林耳中。
他死死攥着拳头,指节泛白,整个人像被钉在原地,连呼吸都不敢太重,生怕错过房内任何细微的声响。
“夫人再加把劲!就快看到孩子的头了!”稳婆苍老却坚定的声音不断响起,伴随着此起彼伏的脚步声——那些由傀儡变幻而成的丫鬟们,正捧着冒着热气的铜盆,脚步匆匆地进进出出。
说来这稳婆,原是王林连夜从隔壁村"请"来的。彼时他周身萦绕着凛冽的寒气,吓得那老妇腿都软了,只能战战兢兢跟着他疾驰而来。
又是一声凄厉的哭喊震得房梁微颤:“啊——王林!!我恨你!!”
话音未落,王林已如鬼魅般出现在床边,紧紧握住林灵满是冷汗的手。他的声音里浸满了疼惜与自责:“灵儿,对不起,是我不好,让你遭这罪......”
“使不得!使不得啊!”稳婆慌忙阻拦,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焦急,“产房血光冲煞,男子入内恐生变故!老爷快出去!有老身在断然不会出事!”
稳婆刚要劝王林离开产房,就被他冷冰冰的眼神和语气顶了回去:“做好你的本分,莫要多言。”稳婆吓得不敢再多说,赶紧转过头接着忙活。
剧痛再次席卷而来,林灵攥着锦被的手指关节发白,冲着王林咬牙切齿:“王铁柱,啊!我再也不生了,生孩子还不如修炼,都怪你,再有下次就你来生。”她的嘶吼里带着哭腔,汗湿的发丝黏在苍白的脸颊上,整个人虚弱得仿佛随时会消散。
“好,都依你。”王林半跪在床上,用衣袖轻轻擦去她额间冷汗,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为夫来生,你先缓口气,跟着我深呼吸......”
烛火摇曳间,不知过了多少个漫长得令人窒息的时辰。
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冲破云霄,紧接着,清亮的啼哭如破晓的啼鸣,刺破了凝滞的死寂。
“生了!是位千金!”稳婆托着裹在锦缎里的小生命,喜形于色。
王林只匆匆看了一眼孩子,就赶紧凑到林灵身边。他小心翼翼地托起林灵的后颈,把玉瓶中的丹药送入她口中:“辛苦你了......快把这颗九转复元丹服下,好好睡一觉,一切都过去了。”
等林灵沉沉睡去,王林这才轻轻从稳婆手里接过孩子。他朝稳婆额头点了一下,稳婆眼神变得迷迷糊糊的,待她再睁眼时,发现自己正茫然立在村口大槐树下,怀中还攥着几锭沉甸甸的银子,却怎么也想不起这半日的经历。
做完这一切,才认认真真看着怀中的婴儿,刚出生的宝宝皱巴巴的,眼睛还没睁开,只会扯着嗓子哭。
王林随手施了个清洁法术,把孩子身上的胎脂血污,还有床上林灵留下的脏东西,一下子全清理干净了。
这位向来冷峻的修士眼底泛起前所未有的温柔。他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拢近心口,像是捧着这世间最珍贵的珍宝,低沉的嗓音裹着无限缱绻:“念卿,莫怕......爹在。”
说来也奇怪,孩子像是真能听懂爹爹说话似的,原本扯着嗓子哭个不停,这会儿慢慢收住了哭声,小身子也不再乱扭,安静地窝在爹爹怀里。
晨光穿透窗棂的雕花,在锦被上投下细碎金斑。林灵悠悠转醒,下意识抚上平坦的小腹,指尖触及的肌肤光洁紧致,昨夜撕裂般的剧痛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连酸胀的筋骨都轻盈如燕。
她捏了捏自己的手臂,恍惚间竟有种重返少女时的错觉,唇角不自觉勾起:“那九转复元丹,倒真是神效。”
她披着晨褛赤足落地,绣鞋还未及套上,忽听得厨房方向传来奶声奶气的啼哭。那声音断断续续,像小猫在抓挠心尖。
循着声响寻去,只见氤氲的热气中,王林单手环着襁褓,另一只手正笨拙地搅拌着瓷碗里的米糊,素来冷硬如刀削的眉眼,此刻软得能滴出水来。
“念卿莫哭,爹爹这就喂你......”他轻声哼着不成调的曲子,修长手指不时擦拭孩子嘴角的口水。
晨光为他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与记忆中那个冷面如霜的"麻子哥"大相径庭。
林灵倚在门框上,望着这温馨一幕,眼底泛起盈盈笑意:原来这世间最锋利的剑,也会化作绕指柔。
蒸腾的热气中,王林忽然停下手中动作,如鹰隼般敏锐的感知捕捉到那道温柔的目光。
他抬眸望去,只见林灵倚在厨房门边,晨光为她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恍若画中仙。
他冷峻的面容瞬间柔化,唇角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醒了?身体可还有哪里不适?”
林灵迈着轻盈的步子走近,发间茉莉香与灶火气息交织。
她伸手接过啼哭的念卿,指尖轻轻抚过女儿皱巴巴的小脸,眉眼间满是慈爱。
舀起木勺将锅中米汤盛入青瓷碗,又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小勺,轻吹几下后放在唇边试温,确认温度适宜才递到孩子嘴边:“阿林,刚出生的孩子肠胃娇弱,米糊还消化不了。
这温度也得把控好,太烫容易伤着宝宝。”她的声音温柔而笃定,每一个字都浸透着初为人母的细腻与关切。
王林望着妻子娴熟照顾孩子的模样,眼底浮起一丝疑惑,嗓音不自觉放柔:“灵儿,这些育儿之道......你如何知晓得这般透彻?”
木勺在瓷碗边缘轻轻叩出清响,林灵的动作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带着暖意的浅笑。
她的目光仍落在襁褓中的女儿身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孩子柔软的小手:“因为我是孤儿。前世在孤儿院时,院长妈妈一个人照顾不过来,我便常帮着照料那些同我一样被遗弃的孩子。换尿布、喂米糊......这些事,我做了好些年。”
灶火噼啪作响,将她的侧影勾勒得愈发温柔。那些尘封的记忆仿佛化作氤氲热气,在晨光里缓缓散开。
“灵儿,听你说以前那个世界,我真想亲眼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样子啊?”
“若有机会,我们一起去看看。”
“好。”
话音未落,王林已伸手揽住她单薄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熨帖着心口。两人相视而笑,目光又同时落向襁褓中酣睡的小脸。
窗外的风穿过新抽的柳枝,将这关于未来的约定,轻轻揉进了婴儿细软的胎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