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灵悬在半空，眼神里全是困惑，慢慢落了下来。
她站在两人面前，看看白发的王林，又看看黑发的戮默，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王林拉着林灵在石凳上坐下，把这三千年来发生的事儿，一桩桩一件件，仔仔细细讲给她听。
从她陷入沉睡，到四处寻找唤醒她的玲珑心，再到分出戮默分身去寻找本源结晶，前前后后都说了个遍。
听完这些，林灵扭头看向一直不说话的戮默，试探着问：“你...就是戮默？”她的声音还带着刚苏醒的沙哑，却像一记重锤砸在戮默心头。
黑衣男子周身缭绕的黑雾骤然翻涌，指节捏得发白，藏在袖中的手不自觉地攥紧又松开。
他面无表情地颔首，喉结却不受控地滚动，唯有微微泛红的耳尖，泄露了这个令逆尘界闻风丧胆的强者，此刻难以自抑的紧张。
林灵眼波流转，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笑意，对着戮默轻声说道：“谢谢你，这份恩情，我记下了。”话音未落，便见戮默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绯色，那抹红顺着脖颈蔓延，在苍白的肤色下格外显眼。
她转而望向王林，指尖轻轻抚过他鬓角新添的霜雪，眸中盛满心疼与眷恋：“阿林，若不是你三千年如一日的坚持，我怕是永远沉睡下去了。”说罢，将头轻轻倚在他肩头，三千日月的思念与牵挂，都化作这一瞬的依偎。
“为你，万载轮回亦值得。”王林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喑哑，双臂骤然收紧，将林灵牢牢拥入怀中。
骨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将这三千年的思念与煎熬，都揉进这一个拥抱里。
不远处的戮默望着相拥的两人，玄色衣袍下的手指猛地攥紧，尖锐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
他沉默地转过身，背影在残阳下拉得颀长，周身翻涌的黑雾里，藏着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涩意。
“念卿呢？”
“在司徒前辈那里，过几天再喊她回来与你相认。”
“好，都听你的，也不知道念卿如今长成什么样了，有没有我的一半美貌？”
“灵儿在为夫心里是最美的，女儿不及你的半分。”
“油腔滑调，这三千年你都学了什么？”
两人相视而笑，眉宇间的缱绻温情漫溢开来。只是林灵刚苏醒，气息尚虚，王林便扶着她回房调息。
待安置好妻子，他转身走出房门，神色已恢复了往日的沉凝。
“跟我来。”王林对着戮默留下三个字，转身朝后山走去。
行至一处云雾缭绕的断崖边，山风卷着松涛掠过耳畔。未等王林开口，戮默已先一步说道：“任务已了，我该回我该去的地方了。”
王林闻言一怔，随即眼中闪过一丝释然，他望着戮默与自己别无二致的面容，轻声问：“不和她告别？”
戮默沉默片刻，玄色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不必了。回归本体后，你我本就是一体。既是同源，何来告别之说。”
王林默然伫立，目光沉沉落在戮默身上，不发一语，却似有千言万语凝在眼底。那眼神里有怅然，有了然，更有一份同源而生的默契。
戮默迎着他的目光，缓缓颔首。只见他抬手结印，周身黑雾骤然翻涌如潮，化作无数墨色光点，如归巢的蜂群般涌向王林。光影交织间，两道身影渐渐重叠，最终融作一体，仿佛从未有过分离。
———
几天后
王念卿提着裙摆一路疾奔，鬓边碎发被风吹得凌乱，掌心还攥着司徒师祖塞给她的那枚醒神玉——她本是兴冲冲带着法子回来，想给父亲和娘亲一个惊喜。
刚踏入房间，脚步却猛地顿住。
便看到林灵坐在床上调息，床边还有父亲守着。
王念卿的呼吸瞬间滞住，手里的醒神玉“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她使劲眨了眨眼，眼眶里的水汽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下来，却不敢放声哭，只是一步一顿地挪过去，每走一步都轻轻试探，仿佛怕稍一用力，眼前这暖融融的景象就会像泡沫般碎掉。
“娘……娘亲？”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带着难以置信的颤音。
林灵从调息中睁眼时，耳畔正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还未看清来人，一道翠色身影已带着风扑进怀里，衣襟被撞得微微晃动，裹挟着少女身上特有的草木清香。
“娘亲！”王念卿的声音哽咽着，带着压抑了三千年的委屈与狂喜，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砸在林灵肩头洇出一片湿痕，“您终于醒了……阿念好想您，真的好想好想……”
她紧紧搂着林灵的腰，仿佛怕一松手眼前人就会消失，单薄的肩膀因抽泣而不住颤抖，将积攒了无数日夜的思念，都揉碎在这一声又一声的呼唤里。
林灵怀中一暖，鼻尖萦绕着少女发间的皂角清香，望着怀中人哭红的眼眶与眉眼间熟悉的轮廓，心头猛地一软——这便是她日思夜想的女儿，那个她未能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
她连忙收紧手臂，将王念卿牢牢圈在怀里，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阿念……我的阿念……”掌心轻轻抚过女儿柔软的发丝，又顺着脊背一下下轻拍，“娘亲也想你，想了三千年。这些年苦了你了，定是受了不少委屈吧？”
泪水滑落脸颊，滴在王念卿的绿衣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她收紧手臂，将女儿更深地拥入怀中，仿佛要将这错过的三千年都补回来：“以后有娘亲在，再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了。”
“嗯。”王念卿重重的点了点头，便开心笑了起来。
王林静立一旁，望着相拥而泣的母女，唇边漾开一抹浅淡却真切的笑意。
三千年风霜在眼底沉淀的疲惫，此刻都化作了绕指柔情。
他悄悄将被风吹乱的帷幔拢好，目光落在两人交叠的身影上，心中那片荒芜已久的角落，正被这突如其来的暖意一点点填满。
过往的厮杀与奔波都已落幕，此刻他只静静站着，唇边噙着一抹浅淡却真实的笑意，眼底盛着对往后岁月的无限期许——往后的日子，该是满室烟火，再无别离了。
全文完。
本文就此完结了，后续还有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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