樽皇酒店,凌景珩刚结束了一场跨国会议,得知这些传言时皱了皱眉,在L洲,这妤儿参加的宴会上,几乎没人敢去跟她谈话,也不知道是因为她脸色太冷还是因为周身气场太强大。唯独叶小姐能站在她身边与她交谈
上次见面,妤儿也跟她说了,叶氏与澜落的合作是她搭的线
但怎么这合作就黄了?
他本想打个电话问问,但又想起妤儿管的是整个L洲,只能发消息:妤儿,叶家和芷澜的合作黄了,你知道吗?
帝景园,三楼书房内,殷星妤握着那支通体鎏金的钢笔,指尖轻轻一旋,笔帽“咔嗒”一声扣回笔身,尾端镶嵌的细碎蓝宝石在灯光下闪过一点幽微的光——这是母亲在她10岁接手殷家时给她的礼物
笔尖落在文件右下角的签名处,笔尖划过纸张时留下的墨色饱满均匀,撇捺间带着一种克制的锋芒,像殷星妤本人,看似沉静,骨里却藏着股不肯折的韧劲儿。
这手字是母亲殷云姝手把手教的,那时她9岁,在殷家老宅,母亲握着她的小手,一遍遍在宣纸上写“殷”字,说“这是你的根,下笔得稳”。后来她独自处理殷氏的事务,签过无数次名字,从最初的生涩到如今的从容,笔尖落下去的每一笔,都像是在给自己的立场盖下不容置疑的印章。
文件是殷氏旗下科技项目的最终批复函,签完字后,殷星妤把文件合上,放到了左手边
殷星妤端起已经冷掉的碧螺春,喝了一口,苦涩在嘴里蔓延,从八点到十二点,四个小时里,她几乎没离开过座椅,签字、批注、用红笔圈出需要修改的条款,指尖的钢笔换了三次墨囊,草稿纸攒了满满一叠。恰巧这时,消息提示音想起,殷星妤拿起手机一看,是父亲凌景珩发来的消息
看到父亲发来的消息,她觉得有些事还是说开比较好
她拨通了凌景珩的电话,对方很快接起,“妤儿?”
殷星妤直接开门见山道:“爸,我与顾芷澜的友谊结束了。”
“你说什么?”凌景珩握着水杯的手顿了顿,“她知道你的身份了?”
殷星妤左手拿着手机,银色星辰手链摇晃,右手翻开了下一份文件,声音平淡,“欢送会上戴了16岁生日您送我的耳环,被她看见了。”
凌景珩有些不懂了,认出来了?然后决裂了?“那因为什么原因决裂了?”又想起自己女儿的病,他又补充了一句,“不想说就算了。”
殷星妤的指尖在文件边缘划了道笔直的线,紫褐色的瞳孔像淬了冰的琉璃,在密密麻麻的条款上飞速掠过。她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念一份与自己无关的商业报告:“没什么不想说。”
在樽皇酒店的凌景珩,已经可以想象出自己女儿那张过分平静的脸了
“Y.L集团是我的。”殷星妤翻过文件,纸张摩擦的声响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
凌景珩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Y.L集团……他当然知道。这家公司在短短三年内吞并了三家老牌企业,手段凌厉得不像初出茅庐 他从没想过,那双搅动风云的手,会是自己的女儿。
“一年前被绑架……”殷星妤的声音忽然顿了顿,似是回忆“我为了给她争取逃跑时间,被绑匪逼到跳崖。”
“跳崖?!”凌景珩猛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地板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
一年前的绑架案他知道,当年他动用了所有关系,却一点线索都没有
“下面是海。”殷星妤的指尖轻轻按在太阳穴上,像是在压制某种隐痛,“我抱着块礁石漂了两天,漂到了L洲,外公外婆恰巧在那里。”
她没说的是,在L洲医院的ICU里睁开眼时得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母亲殷云姝的死讯
她语气平淡,可凌景珩却听得心头发紧。他能想象那片冰冷的海水,想象她在礁石上忍受的疼痛,那时的妤儿才17岁
“我让Y.L暗中帮澜落制药。”她终于落下笔,签下自己的名字
“这是好事啊。”他忍不住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解,甚至还有点急,“Y.L集团是什么分量?在国际上那是跺跺脚都能让资本圈抖三抖的主儿。多少公司挤破头想攀上个合作的边儿,澜落制药能被它暗中扶持,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顾芷澜怎么会……”
殷星妤将青瓷茶杯凑到唇边,碧螺春的余温顺着杯壁漫上来,混着茶叶淡淡的清苦,在舌尖漫开。她轻轻抿了一口,杯底的茶叶随着动作浮沉
“她说,不需要我的庇护。”
凌景珩是真的懵了。
他忽然想起多年前和殷云姝初遇时的场景。那时他刚接手凌氏,在L洲参加外交会,宴会厅里衣香鬓影,而殷云姝穿着一身月白色旗袍,安静地站在角落,身后跟着几位鬓角染霜的老者——那是殷家的长老团,光是往那里一站,就让周围的喧闹都淡了几分。
“那是殷家的大小姐。”身边有人低声提醒,“殷家在L洲扎根千年,说是当地的活历史都不为过。宗族里藏着多少底蕴,谁也说不清。”
后来他成了殷云姝的丈夫,才真正见识到殷家的分量。不是靠财富堆砌的张扬,而是那种深入骨髓的厚重——一条街的老字号商铺都是殷家祖产,几所百年名校的校董会里永远有殷家的席位,连当地的博物馆,都藏着大半殷家捐赠的文物。姝儿常笑着说:“我们家就像棵老榕树,根在土里盘了千年,不是一阵风就能吹倒的。”
顾芷澜怎么敢说“不需要庇护”?
凌景珩忽然想起,自己的女儿4岁那年查出的情感缺失症,夫妻俩尽力引导,但没什么作用
直到她5岁,从L洲回来后,说自己交了个朋友,叫叶玖鸢,姝儿当时跟她说“朋友间应该互帮互助。”
“以后,不必再护了。”凌景珩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她不配。”
她轻轻“嗯”了一声,嘴角极淡地扬了扬。
挂断电话后,殷星妤收到了墨羽发来的消息
[墨羽:阁主,刚才有人攻击星溟阁的防火墙,不过失败了。我追踪过去,发现是黑客G]
殷星妤的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鎏金钢笔的纹路,笔身上雕刻的暗纹在顶灯折射下泛着细碎的光,像极了她眼底深藏的锋芒。旋转椅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漾开一圈圈无声的涟漪,而她面前的电子屏上,墨羽刚刚发来的消息还亮着刺目的白光
“呵。”一声极轻的嗤笑从她唇间溢出,带着几分自潮。紫瞳在镜片后微微眯起,那抹标志性的剔透紫调正被浓稠的阴翳一点点吞噬,像是被墨汁浸染的琉璃,好看,却透着彻骨的冷。
她所想的最坏结果,不过是老死不相往来
但看来,顾芷澜是铁了心要与她做对
星溟阁的防火线是她设计的,顾芷澜想破,也要先看看她同不同意
父亲凌景珩在大学期间辅修了计算机,电脑技术极高
她9岁那年就混迹黑客圈,10岁时黑客Y成名,扬名黑客圈
曾经也有人试图攻击星溟阁的防火墙,只不过现在那几个黑客在怎么样了?好像在精神病院念叨“那代码活了”
顾芷澜这么“在意”她,她不给自己的“好朋友”回点礼怎么能行呢?
看,她殷星妤就是这么善良
虽然这句话连L洲精神病院里精神失常的病人都不信
当天下午三点十七分,暗网炸了
黑客Y出手,攻击琉璃佣兵团的防火墙,五分钟就让琉璃的警报器响了三次
“我靠!是我眼瞎了吗?我看到黑客Y出手了?”
“没看错!就是Y!”
“琉璃佣兵团惹Y了?不然怎么可能让这位大神对Y出手?”
“不知道,看戏看戏!”
又过了五分钟,琉璃佣兵团刚谈成的一笔合作被Y发了出来,交易时间、交易地点、金额等一系列具体机密内容
连挡的时间都没有
得到消息的顾芷澜把桌子上的东西扫落到地上,“一群废物!一个Y都挡不住?!”
电话那头的技术组组长声音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出
桌子上的电脑上突然黑屏,弹出一行字:仅此一次—Y
看到这条消息的顾芷澜,猛地把手机拍到了手机上
她上午刚攻击星溟阁的防火墙,下午Y就攻击琉璃佣兵团的防火墙
忽然,顾芷澜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人命
“殷!星!妤!”顾芷澜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把刚进来汇报工作的林秘书可吓傻了
来L洲半个多月,林秘书陪顾芷澜参加了那么多场宴会。在宴会上,L洲的人除了谈合作,谈的最多的就是那位年纪轻轻站在L洲权利之巅的大小姐—殷星妤,但无人敢直呼她的姓名,只敢称大小姐。他们会跟沈苒上去搭话,“大小姐会不会来?”“大小姐最近身体可好?”而沈苒神色冷漠,只是冷漠的表达自己是来谈生意的
她也在宴会上看见过几次那位尊贵的大小姐,神情冷漠,除了叶小姐,无人敢靠近
林秘书小心翼翼开口:“顾董?”
顾芷澜看向林秘书,眼神中戴着疯狂:“你说,我若是把殷星妤从高处拉下来,她L洲洲主的位置,是不是就是我的了?”
林秘书心里一惊,这可是L洲,顾董现在的样子怎么跟前顾董的样子那么像
顾芷澜深吸一口气,“文件放下,你出去吧。”
林秘书点了点头,在开门之前,她甚至听到了一句“叶玖鸢就是殷星妤的跟班。”门关上的瞬间,她才惊觉自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顾芷澜死死盯着电脑上的“Y”,越看越觉得烦心,一股嫉妒的情绪蔓延开来
凭什么她花了整整一年时间建立的琉璃佣兵团,防火墙被凌瑾妤轻轻松松破掉了
凭什么被绑架那一年内,她在血腥里挣扎,凌瑾妤在L洲被众星捧月
凭什么?凌瑾妤那么好命?
她能坐上L洲洲主之位,那她……是不是也可以?
回到房间的林秘书刚想喝口水,手机铃声响起,林秘书拿起手机一看,是L洲的号码,归属地显示L洲核心地区,但她并不认识什么L洲的人啊?
她按下接听键,一道冰冷的男声传了过来。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像用冰锥刻出来的一样,没有任何情绪起伏:“林秘书您好,我是帝景园的黎管家。请您明天上午10点在樽皇门口等待,我会派人去接您。”
L洲人人都知道,帝景园是殷星妤的私人庄园;而黎管家是帝景园的管家
“请”字,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没等林秘书回应,对方便挂断了电话
林秘书刚想去通知顾芷澜,她的手已经搭在门把手上了,“叮咚”一声,有人给她发了一条短信,她点开一看,瞳孔骤缩
是她远在华国的母亲在一家公司做保洁的图片
还是张正脸
林秘书靠在门上,手机从指尖滑落,“啪”地一声掉在地毯上,屏幕朝上,那张照片依旧清晰可见。灯光惨白,照在她毫无血色的脸上,像一张被抽走了灵魂的纸,她慢慢坐在了地上
她仿佛能想象出电话那头,对方的表情——平静,冷漠,甚至带着一丝了然。他们太清楚该用什么样的方式,让一个像她这样的普通人屈服。不是靠权势压迫,不是靠言语威胁,而是精准地捏住你的软肋,让你在恐惧中,主动放弃所有挣扎。
她扶着墙,缓缓站起身,删掉了短信
在家人的安危面前,那所谓的“忠诚”,甚至她自己的安危,都变得微不足道。
帝景园,三层的书房内,殷星妤靠在黑色皮质旋转椅上,身姿慵懒却透着不容错辨属于千年宗族殷家大小姐的威仪。她穿着一身黑色丝绒长裙,领口处镶着一圈细碎的珍珠,随着呼吸轻轻闪烁。裙摆垂落在地毯上,像一汪沉静的墨,将她周身的气场衬得愈发冷冽。右手食指与中指间夹着一只青瓷茶杯,杯沿氤氲着淡淡的热气,新泡的碧螺春在水中舒展,释放出清醇的香气。
她面前的黑檀木书桌上,摊开着一份文件,可她的目光却没落在文件上,而是投向电脑屏幕。屏幕被分割成两个画面,像一场无声的戏剧,正在她眼前上演。
左侧画面里,是暴躁如雷的顾芷澜
右侧画面里,是林秘书所在的房间
刚才还犹豫着要不要推门的女人,此刻正背靠着墙壁缓缓下滑,手机从手里滑落,屏幕上那张“母亲做保洁”的照片清晰可见。她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双手捂住脸,指缝间漏出压抑的呜咽
殷星妤端着茶杯的手微微倾斜,清澈的茶汤在杯底轻轻晃了晃,映出她眼底深不见底的平静与冷漠
她看着屏幕里的林秘书慢慢起身,捡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点击,最终按灭了屏幕——显然,那条带着警告的短信,已经被删掉了。
“呵。”
一声极轻的笑从殷星妤唇边溢出,带着几分嘲弄,又几分了然。她将茶杯凑到唇边,抿了一口碧螺春,茶汤清苦回甘,熨帖地滑过喉咙,留下淡淡的余香。
在殷星妤眼中,顾芷澜的行为就是跳梁小丑。能势均力敌的,才算博弈。而殷星妤与顾芷澜?那都不是一个层级
殷星妤将杯底的碧螺春一饮而尽。放下茶杯,关上电脑,继续看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