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樽皇酒店,顾芷澜的房间里亮着灯,林念站在顾芷澜身后,夜玄站在桌子前,汇报着顾氏和澜落的工作
因为拒绝和叶氏的合作,澜落的股票已经跌了三个点,失去了多项合作,顾芷澜这几日脾气十分暴躁
消息铃声想起,顾芷澜点开一看,是寒渊发来的消息
[寒渊:团长,有个名为罗辰的人发来消息,说有Star的消息]
看到消息的顾芷澜眼前一亮,所有烦恼一扫而空,立刻打字回复
[L:先查查他的身份]
顾芷澜丝毫没注意到身后低头看文件的林念,实则在用余光看顾芷澜的手机,散下来的头发挡住了她的半张脸,所以夜玄并没有发现林念在干什么
[寒渊:团长,定位显示他在L洲,L洲的东西我们查不到太多]
顾芷澜眼前一亮,抬头说道“林念,你先回去。夜玄留下。”
林念抱着文件回了自己的房间,反锁房门,拿出手机,给池宴发了条邮件
[林念:顾董刚才收到了一条消息,我看备注好像是什么寒渊,那人说有个叫罗辰的给她发信息说有什么Star的消息,这……算不算情报。]
正准备上床睡觉的池宴点开手机一看,立即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当然知道Star
那可是他们董事长的另一层身份
他也算是星溟阁成员吧……虽说只是个挂名成员
池宴没多想,从通讯录里找到了殷星妤的电话,拨了过去,通话接通的提示音刚落,他便没顾上多想,语速极快地开口:“董事长,林念传来消息,说有个叫罗辰的人联系寒渊,说他知道了星溟阁阁主的消息!”
话一出口,他便下意识屏住呼吸,等着电话那头传来殷星妤惯有的、清冷中带着沉稳的回应。毕竟是关乎星溟阁阁主——也就是殷星妤本人的安危,他料想对方定会追问细节,或是立刻给出部署的指令。
可听筒里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随即响起的,是一声带着明显惊惶的女声:“你说什么?”
那声音清亮,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完全不是殷星妤平日里那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语调。
池宴猛地一愣,握着手机的手指下意识收紧。
这声音……不对。
不是董事长。
倒像是……叶小姐?
不等池宴理清思绪,听筒里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惊惶稍退,却多了几分急切的确认:“池宴,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是叶小姐。
池宴心头瞬间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有疑惑,有不安,还有一丝隐约的警惕。他定了定神,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稳:“是叶小姐吗?消息是林念刚刚传来的,应该不会有错。那个叫罗辰的人,具体说了什么还不清楚,但他明确提到,他有星溟阁阁主的消息。”
电话那头的叶玖鸢心底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罗刹
罗辰
星妤刚出事对方就联系了顾芷澜
这消息是………星溟阁阁主中了牵记香?
叶玖鸢拿起自己的手机,让阮清查罗辰
“叶小姐,董事长现在方便接听电话吗?这事……恐怕得她亲自拿主意。”池宴打断了她的思考
听筒里又是一阵沉默,这次的沉默比刚才更久,久到池宴几乎要以为信号出了问题。寒风从办公室的窗缝里钻进来,带着初冬的凉意,吹得他后颈微微发寒。
就在池宴忍不住想再开口时,叶玖鸢的声音再次传来,只是这一次,她的语气明显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刻意掩饰的急促:“星妤现在……暂时不方便。池宴,你听着,这件事绝对不能声张,你立刻让林念盯紧顾芷澜的动向,有任何新消息,第一时间传给我,你记下我的手机号,明白吗?”
池宴心中的疑惑更甚。叶玖鸢的反应太反常了,不仅没让他联系殷星妤,反而要求他把消息单独传给她?这…………
但他没有多问。在殷星妤身边待了这么多年,甚至还放心地把一家公司交给他,他比谁都清楚,有些事不该问的就不能问。他只是沉声应道:“明白。我这就联系林念。”
“好,”叶玖鸢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尽快。另外……”她顿了顿,像是在斟酌词句,“你也小心点,最近L洲不太平。”
“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池宴盯着手机屏幕上“董事长”三个字,眉头紧锁。林念的消息、叶玖鸢的反常,罗辰的突然出现……这一切像一张无形的网,突然在他眼前铺开,让他有种山雨欲来的窒息感。
他给林念毁了消息
[池宴:盯紧点,我要知道顾芷澜这几日的去向,能拿到她的手机最好。]
这系统是墨羽研发的,顾芷澜崽怎么查也查不到林念在给他们传消息
池宴走到窗边,望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北境的天空总是灰蒙蒙的,像一块沉甸甸的铅,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他总觉得,那个叫罗辰的人,带来的恐怕不只是一个“消息”那么简单。而叶玖鸢刚才的失态,还有她刻意隐瞒的态度,更像是在掩盖一个更深的秘密。
这个冬天,恐怕比他想象的还要冷。
星溟阁
挂断电话的瞬间,叶玖鸢指尖的微颤还未平息。她将殷星妤那部镶着细碎星钻的手机轻轻搁在紫檀木桌上,冷光漫过屏幕,映得那些星钻像散落在雪地里的冰粒,透着与主人如出一辙的疏离。刚要转身去倒杯温水,一道视线便落在了背上,轻得像落雪,却带着不容忽视的重量,让她脊背一僵。
她缓缓回头,心脏骤然缩紧。
殷星妤醒了。
她半倚在床头,银白色长发如瀑般铺散在枕间,几缕发丝黏在苍白的颊边,沾着未干的薄汗。身上那件绣着暗纹的真丝睡袍松垮地滑落肩头,露出一截纤细的锁骨,肌肤在昏沉的光线下白得近乎透明。可最让叶玖鸢心头发冷的,是她的眼睛——那双标志性的紫色瞳孔,此刻像结了冰的深潭,没有半分往日的锐利或倦怠,只是平直地落在她身上,空茫,冰冷,仿佛在看一个贸然闯入的陌生人。
“星妤,你醒了?”叶玖鸢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发紧,她下意识蹲下身,让视线与半躺的人平齐,努力让语气染上熟稔的温和,“感觉……怎么样?”
殷星妤没有回应。
她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叶玖鸢脸上,紫瞳里的寒意像一层厚厚的冰壳,将所有情绪都锁在深处。没有疑问,没有波澜,甚至没有一丝该有的熟稔。叶玖鸢看着那双眼睛,心头的不安像潮水般漫上来——她忽然想起冷月的话,“副作用是间接性失忆。”
叶玖鸢看着眼前这双陌生的眼睛,这死水般的沉默,无一不在印证着那个最坏的猜测。
临时解药的副作用发作了………
就在这时,殷星妤忽然猛地捂住了脑袋,银白的长发被她攥得凌乱。她的眉头死死拧起,紫瞳里瞬间涌进密密麻麻的痛楚,原本空茫的眼底像是被投入了石子,搅起一片混乱的涟漪。
“星妤,你……”叶玖鸢心头一紧,几乎是踉跄着扑过去,指尖刚要触碰到她的肩膀,就听到一声带着浓重困惑的低唤——
“玖鸢?”
叶玖鸢的动作猛地顿住。
那声音沙哑,带着刚从剧痛中挣脱的茫然,却清晰地吐出了这两个字。她抬眼望去,只见殷星妤松开了按在头上的手,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紫瞳里的冰冷正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困惑
“对,是我。”叶玖鸢的声音有些发颤,她连忙扶住殷星妤的肩,掌心触到她肌肤的冰凉,“头很疼吗?是不是又想起什么了?”
殷星妤眨了眨眼,紫瞳里的混乱渐渐沉淀,她看着叶玖鸢的脸,像是在辨认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嗯”了一声,声音依旧虚弱:“刚才……副作用发作了?”
叶玖鸢坐到床边,给她倒了杯水递过去,“小事,我在呢。”
殷星妤接过水杯时,指尖与杯壁相触,泛起一丝微凉的触感。她的动作很轻,杯沿碰到唇边时几乎没有声响,可开口的瞬间,那嗓音依旧带着惯有的冷静与清冷,像北境初冬湖面刚结的薄冰,清晰,且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谁的电话。”
叶玖鸢正在收拾床头柜上散落的药瓶,闻言手底下一顿,心里咯噔一下。刚才接电话时她明明已经刻意压低了声音,房间的隔音也向来不错,怎么还是被听见了?她转过身,脸上努力堆出自然的笑意:“没谁啊,就是厨房问晚上想吃点什么,我随口应了句。”
话音刚落,就对上殷星妤投来的目光。那双紫眸里已经褪去了方才失忆时的空茫,重新覆上了一层淡淡的审视,像蒙着薄雾的寒潭,能轻易看穿人心底的遮掩。她微微侧着头,喝了口水,喉结滚动的弧度都透着一股疏离的优雅,随后才将水杯放在床头小几上,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池宴。”
不是疑问,是肯定。
叶玖鸢抽了抽嘴角,心里忍不住腹诽——这疯子就算失忆断片,听力和直觉也还是这么吓人?她放弃了遮掩,干脆拖过床边的椅子坐下,叹了口气,语气也正经了些:“好吧,是池宴。他传来个消息,有点棘手。”
殷星妤没说话,只是微微扬了扬眉,示意她继续说。银白色的长发顺着肩头滑落一缕,被她抬手轻轻别回耳后,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可那双眼紫瞳里的冷静,却让人不敢有半分隐瞒。
“有个叫罗辰的人,联系了琉璃佣兵团那边。”叶玖鸢斟酌着词句,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稳些,“池宴说,那人声称……手里有你的消息。”
殷星妤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罗辰?”她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可指尖却轻轻敲了敲杯壁,发出规律的轻响,像是在梳理脑海里的信息,“没印象。”
叶玖鸢心里稍定。看来牵记香的影响不止是失忆,或许还模糊了她对一些边缘人物的记忆。这未必是坏事,至少暂时不用面对那些可能勾起痛苦的过往。
“我让阮清去查他的底细了,应该很快就有消息。”叶玖鸢补充道,“琉璃佣兵团那边一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罗辰手里的东西应该不简单,不然琉璃佣兵团不会这么快回应。”
殷星妤沉默着,目光落在窗外。铅灰色的天空正飘着细碎的雪沫,被寒风卷着贴在玻璃上,很快凝结成一层薄霜。她的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苍白,紫瞳里映着窗外的风雪,像是在思考什么,又像是在透过风雪看更远的地方。
“牵记香。”过了好一会儿,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让叶玖鸢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你……”叶玖鸢有些惊讶,她以为殷星妤至少会先追问罗辰的来历,没想到直接跳到了这一步。
“他手里的‘消息’,多半和这个有关。”殷星妤转过头,紫眸里的冷静多了几分锐利
叶玖鸢的脸色沉了沉,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袖口:“那要不要……先让暗域去处理掉罗辰?以我们的能力,要让他在L洲彻底消失,并不难。”
“不必。”殷星妤摇了摇头,指尖依旧停在玻璃杯沿上,轻轻摩挲着那圈冰凉的弧度。她的动作很慢,像是在感受玻璃与指尖相触的质感,又像是在掂量着什么,“罗辰跳出来,不过是枚棋子。真正想看到我倒下的人,藏在后面。”
叶玖鸢一愣:“你是说……”
“顾芷澜。”殷星妤吐出这个名字时,紫眸里掠过一丝极淡的冷光,像冰面碎裂时的纹路,“她若知道我神经系统受损,定会抓住这个机会。她会拿顾芷柠的死换林家的帮助。”
顿了顿,殷星妤的声音冷了几分,指尖忽然停下,玻璃杯被她放在床头柜上,“还有殷庭……
她顿了顿,像是在斟酌什么,最终从齿缝里挤出另一个名字,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陈默。”
那个想让一个不知名的小家族顶替殷家位置的白眼狼
一个残害殷家家主的人,有什么资格姓殷!
“所以,罗辰不能动。”殷星妤重新抬起眼,紫眸里的情绪已经平复下去,只剩下冷静的算计,“他是引蛇出洞的饵。顾芷澜、陈默,还有那些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既然他们都想出来咬一口,那我就给他们这个机会。”
“让他们以为我真的不行了,让他们以为能趁机吞掉星溟阁。”殷星妤望着窗外白茫茫的北境,雪粒子打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噼啪声,她的声音里却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笃定,“等他们都跳出来,再一网打尽。”
叶玖鸢站在她身后,看着那道被风雪勾勒出的纤细背影,忽然彻底明白了。殷星妤从不是会坐以待毙的人,她从不屑于被动防御,向来习惯将主动权牢牢攥在自己手里。这次看似身陷囹圄,实则是她亲手撒下的诱饵——以自身为饵,布下一张天罗地网,引诱那些蛰伏的敌人主动撞进来,再在他们最得意忘形的时候,给他们最致命的一击。
可明白归明白,担忧却丝毫未减。叶玖鸢往前走了半步,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顾虑:“可是你的身体……”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殷星妤苍白的侧脸上,“那间歇性失忆随时都可能发作,谁也说不准下一次会在什么时候。万一……万一在他们面前发作了呢?”
若是在顾芷澜或是陈默那些人面前突然失忆,露出破绽,后果不堪设想。那些人个个都是豺狼虎豹,一旦嗅到可乘之机,定会扑上来撕咬得连骨头都不剩。
殷星妤缓缓转过身,银白色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滑落肩头,几缕发丝黏在唇角,衬得那张本就苍白的脸愈发没有血色。可她的眼神却冷得像北境万年不化的寒冰,紫瞳里翻涌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仿佛叶玖鸢的担忧在她看来,是件极其可笑的事。
“你觉得,一个失忆能困住我?”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明明是被牵记香侵蚀神经的人,明明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可那份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傲慢与冷冽,却比窗外的风雪更让人胆寒。
叶玖鸢一时语塞。
殷星妤抬手,指尖轻轻拂过自己的太阳穴,那里因为药性的缘故,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钝痛。可她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反而愈发锐利:“失忆不过是忘了些事,忘了些人,难道还能忘了怎么/杀/人,怎么布局?”
她抬手拿起那杯早已凉透的水,却没有喝,只是用指尖转着杯子,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沾湿了她的指腹,她也浑不在意:“顾芷澜想利用顾芷柠的死做文章,陈默想借我的‘失控’得到殷家,琉璃佣兵团恨星溟阁……他们想要的,我都知道。就算忘了前因,我也看得懂他们眼底的贪婪。”
“可……”叶玖鸢还想说什么,却被她打断。
“玖鸢,”殷星妤抬眼看向她,紫瞳里的冰冷稍稍褪去,多了一丝极淡的温度,却依旧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你跟我这么多年,该知道我从不是靠记忆活着的人。星溟阁的规矩,殷家的龌龊,那些人心里的算盘……早就刻在骨子里了。就算忘了细节,本能也不会错。”
她顿了顿,将水杯重重放在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何况,失忆未必是坏事。”
叶玖鸢一愣:“什么意思?”
“一个‘失忆’的、神经受损的星溟阁阁主,才更像个真正的猎物,不是吗?”殷星妤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笑意里带着几分算计,几分狠戾,“他们会放松警惕,会觉得我不堪一击,会把所有底牌都亮出来。到时候……”
她没再说下去,但那眼神里的寒意,已经说明了一切。
叶玖鸢看着她,忽然觉得自己的担心或许真的多余了。眼前这个人,哪怕身陷泥沼,哪怕被无形的枷锁束缚,也总能在绝境里找到反击的利刃。牵记香的副作用对她而言,或许不仅仅是折磨,更是一件可以利用的武器。
“我会安排好暗网,随时准备接应。”叶玖鸢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杂念,语气变得坚定,“无论你需要什么,我都会准备好。”
殷星妤点了点头,重新望向窗外。风雪似乎小了些,天边透出一丝微弱的光,却依旧冷得刺骨。她的银白色长发在光线下泛着冷冽的光泽,像淬了冰的丝缎。
忽然,殷星妤突然想到了什么,“让池宴保护我父亲。务必保证他们都安全离开L洲。”
叶玖鸢点了点头,“好,我去联系他。”
殷星妤半靠在床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颈间的项链。
不远处的窗边,叶玖鸢正背对着她打电话。身形挺直如松,告诉池宴务必保证凌董和自身的安全
殷星妤望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外婆殷珞华常说的那句话:“星妤啊,你比你母亲能抗。” 那时外婆的眼神里有欣慰,也有藏不住的心疼,”那时她总是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心里却在想,不是能抗,是没得选。
能抗吗?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虎口处还留着一点浅浅的红疹子。昨天在雾凇林对峙时中了招,毒素蔓延得极快,意识模糊间只记得叶玖鸢冲过来
可她真的……要撑不下去了。
解药起效的前几秒,是铺天盖地的疲惫。像有无数根线从四肢百骸里抽离,那些强撑着的坚硬外壳瞬间碎裂,只剩下软绵的、几乎要溺毙人的累。她甚至想就那么闭上眼,什么云影盟,什么殷家的责任,什么不能倒下的理由,全都不管了。
但她不能
再苦再累,也要咬牙撑下去
“去睡一会吧。”
殷星妤的声音很轻,像雪粒落在琉璃上的脆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她掀开被子时,丝滑的被面从腕间滑过,露出的小臂在室温里泛起一层细密的凉意。目光扫过沙发时,她一眼就看到了那条灰色羊绒披肩,指尖捏住披肩边缘的瞬间,柔软的触感顺着指腹蔓延上来,像被一团温吞的云裹住。她慢条斯理地将披肩往肩上拢,羊绒的暖意顺着脖颈往心口钻,才勉强压下了骨子里的冷。转身的刹那,视线撞进窗外的景象,她微微顿住了脚步。
L洲下雪了啊。
她的目光落在沙发上的人身上时,紫眸里漾开一丝极淡的涟漪。
叶玖鸢还坐在那里,背脊挺得笔直,却掩不住肩头的轻颤——那是强撑着不睡的疲惫。她的睫毛很长,此刻却蔫蔫地垂着,眼下的乌青像晕开的墨,连平日里亮得灼人的眼瞳,此刻也蒙着层水雾般的红血丝。昨夜从北境驰援的战机颠簸了七个小时,落地后她甚至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守在病床边,到现在已经整整三十六个小时没合眼了。
“去睡吧。”殷星妤又说了一遍,声音里添了点不易察觉的软。
叶玖鸢猛地抬头,像是被惊到的小兽,眼底的困顿瞬间被警惕取代。她摇了摇头,喉结滚动着,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不了,我担心你副作用又发作。”
“副作用”三个字像根针,刺破了室内的静谧。
叶玖鸢不敢想,如果自己睡着了,醒来时看到的又是那个对一切都茫然无措的殷星妤,该有多心慌。
殷星妤静静地看着她,紫眸在窗外雪光的映照下,像是盛着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却又在最深处藏着一点微光。银白色的长发从肩头滑落,几缕发丝搭在灰色的羊绒披肩上,黑白灰三色交织,衬得她那张本就清丽绝伦的脸愈发显得疏离而清冷。
“玖鸢,”她开口,声音依旧是惯常的冷淡,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像冰下流淌的泉水,清冽又好听,“我是殷星妤。”
话音落下的瞬间,空气仿佛凝滞了。
叶玖鸢的呼吸猛地一滞,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她。
在L洲,“殷星妤”这三个字从来都不只是一个名字。
“殷星妤”三个字,代表着绝对的掌控力,代表着从不出错的精准,代表着无论陷入何等绝境,都能硬生生劈开一条生路的强悍。
“可是……”她还想说什么,却被殷星妤打断。
“没有可是。”殷星妤转过身,紫眸里闪过一丝极淡的无奈,“在L洲,还没有我殷星妤搞不定的事,包括记住你。”她顿了顿,“去躺好。我如果有半点不对劲,我会第一时间叫醒你。”
叶玖鸢看着她,看了很久,终于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点了点头。
殷星妤没再催她,只是重新走回窗边,望着外面越下越大的雪。L洲的雪总是这样,来得悄无声息,却能在一夜之间覆盖整座城市。
身后传来叶玖鸢均匀的呼吸声,她知道,那个人终于放心睡了。
叶玖鸢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绵长的气息里带着卸下防备后的松弛。她大概是真的累极了,眉头舒展时,平日里的锐利和倔强都被柔和取代,侧脸在雪光漫进来的窗影里,显得格外温顺。
殷星妤站在原地看了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捏住了肩上的灰色羊绒披肩,轻轻扯了扯。绒面摩擦的细微声响里,有什么东西顺着触感漫上心头,带着点旧时光的凉意。
这披肩……还是母亲选的。
记忆像是被雪水浸润的宣纸,忽然就晕开了一片清晰的轮廓。
十四岁的冬夜,寒意像无数细密的针,顺着窗缝往书房里钻。殷星妤面前的书桌上摊着半尺高的文件,纸张边缘被她无意识地摩挲得发卷,上面的铅字在暖黄的灯光下明明灭灭,像一群跳着混乱舞步的蚂蚁。
她的眼皮像坠了铅块,每一次抬起都要费极大的力气。笔尖悬在文件上方,迟迟落不下去,墨珠在笔尖凝结,终于不堪重负地滴落在纸页上,晕开一小团深色的印记。殷星妤猛地晃了晃脑袋,试图驱散那股汹涌的困意——母亲说过,这些是她作为殷家继承人必须学会的功课,不能半途而废。可连日来的熬夜早已掏空了她的精力,意识像沉入温水的棉花,一点点往下坠,鼻尖几乎要碰到冰凉的纸面。
就在她快要彻底趴在文件上睡过去时,一件带着淡淡木槿花香的东西忽然轻轻落在了肩上。
那香气很淡,却像带着某种魔力,瞬间驱散了几分昏沉。是熟悉的味道,母亲总爱在衣襟别上一朵新鲜的木槿花,能让人心里安定。殷星妤的肩膀微微一僵,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听见了母亲温温柔柔的声音:“别熬坏了身子。”
那声音没有灼人的热度,却带着恰到好处的暖意,顺着耳廓钻进心里,把那些因为疲惫而结起的冰碴一点点融化。
她费力地抬起头,视线里先是模糊的光晕,渐渐聚焦后,才看清母亲弯着腰站在身边的模样。母亲今天穿了件月白色的旗袍,领口绣着细碎的木槿花纹,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颊边,被灯光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她正低着头,细心地将那件灰色羊绒披肩在殷星妤颈间拢好,指尖带着刚从外面进来的微凉,轻轻触到她后颈的皮肤时,殷星妤忍不住打了个轻颤,却奇异地觉得安心。
“雪夜最容易着凉,披上这个,暖和些。”母亲的动作很慢,将披肩的边缘掖得严严实实,确保没有一丝寒风能钻进去。羊绒的柔软裹住肩膀,像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托着,连骨头缝里的寒意都被一点点熨帖。她抬手,用指腹轻轻按了按殷星妤蹙着的眉心,动作里满是疼惜,“妤儿,撑不下去就去睡,妈妈还在。”
“妈妈还在”——这四个字像一颗投入深湖的石子,在殷星妤心里漾开圈圈涟漪。她忽然就红了眼眶,那些强撑着的倔强在母亲温柔的目光里溃不成军。原来她不是不怕的,面对那些复杂的股权图、陌生的商业术语,她也会慌,会累,会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可母亲的话像一道护身符,让她忽然有了底气。
母亲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拿起旁边的毛毯,轻轻盖在她的腿上。然后转身走到对面的沙发旁,拿起那本她看了一半的线装书,却没有立刻翻开,只是安静地坐着,目光落在殷星妤身上,像落满了月光的湖水,温柔得能溺死人。
殷星妤重新握紧了笔,这一次,笔尖落下时稳了许多。肩上的披肩还带着母亲的温度和那缕淡淡的木槿花香,身后沙发上传来书页翻动的轻响,一切都安静得恰到好处。窗外的风雪还在呼啸,但她忽然觉得,这个夜晚好像也没有那么冷了。
因为她知道,只要回头,就能看见母亲在那里。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又大了些,风卷着雪沫子扑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像谁在用指甲轻轻刮擦。那点从记忆里浮上来的木槿花香,终究是抵不过现实里的寒意,随着母亲温柔的声音一同消散了。
殷星妤猛地回神,指尖还停留在披肩的流苏上,羊绒的暖意透过指尖传来,却像是隔了一层冰,再也暖不透心底那片荒芜。她下意识地侧过头,看向书房门口的方向——那里空荡荡的,没有月白色旗袍的身影,没有带着木槿花香的呼吸,更没有那句“妈妈还在”。
可现在……妈妈不在了。
这个认知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在她心口轻轻一划,不剧痛,却带着绵长的凉意,一点点渗进四肢百骸。
为了找她的消息
如果她当年,没有救顾芷澜,妈妈是不是就不会死?
从那天起,就没人会在她熬夜处理文件时,悄悄为她披上带着暖意的披肩了;没人会在她对着复杂的商业报表皱眉时,轻声说“撑不下去就歇歇”了;更没人会在她被家族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时,用那双温柔的眼睛看着她,说“妈妈还在”了。
也就从那天起,她一夜白了头。
清晨对着镜子时,殷星妤看着镜中银白色的长发,没有惊讶,也没有悲伤。仿佛那些曾经乌黑如墨的发丝,是在某个无人知晓的瞬间,被母亲离去的寒意彻底冻结,一夜之间褪尽了所有色泽。她抬手抚过发梢,触感依旧柔软,却像结了层薄冰,带着化不开的冷。
L洲的人都说她冷漠、说她太疯、说她是块捂不热的冰
但这份冷漠与疯狂,让殷家站在了一个新的高度,让L洲平静了八年
电话的振动声像一颗投入静水的石子,在寂静的房间里漾开细微的涟漪。殷星妤正望着窗外的雪发怔,闻声侧目时,手机屏幕的冷光恰好映在她眼底,将那抹紫色衬得愈发幽深。
屏幕上跳动的“苍冥”二字,像一道无形的指令,让她瞬间收敛了所有漫不经心。她指尖微动,尚未触及手机,目光已先一步落在折叠床上——叶玖鸢还睡得沉,眉头微蹙,似乎在做什么不安稳的梦,呼吸却匀净得很,显然是累到了极致。
殷星妤的动作放得更轻了。她拿起手机,屏幕的光在她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银白色的长发垂落肩头,与灰色披肩的边缘交织在一起,像一幅色调清冷的画。确认没有惊扰到床上的人后,她转身走出房间,带上门的瞬间,刻意放缓了锁舌扣合的速度,只留下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
殷星妤背靠着墙,按下了接听键。听筒里传来的电流声尚未散去,苍冥急促而压抑的声音已钻了进来:“阁主,我们的交易被琉璃佣兵团和一群不认识的人打断了——”
他的话音带着风雪的粗粝感,背景里隐约能听见杂乱的脚步声,“他们杀了交易对象,一枪正中要害,没留任何活口。还有我们的货……也被截走了。”
“货”字落地的瞬间,殷星妤靠在墙上的背脊几不可察地绷紧了。她垂眸看着自己交握在身前的手,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指节抵着灰色披肩的羊绒,将那柔软的质地压出几道浅痕。
紫眸中的冷意像被投入冰窖的水温,瞬间降得更低,连瞳孔深处都凝起了细碎的冰碴。
琉璃佣兵团。
顾芷澜的人
殷星妤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波澜已尽数敛去,只剩下一片冰封的荒原。
至于那些“不认识的人”……
她的指尖在手机背面轻轻敲击着,节奏缓慢却带着不容错辨的笃定。能在琉璃佣兵团动手时恰好出现,配合得如此默契,又对她的交易路线了如指掌,绝非偶然。
罗辰和殷庭深还有林家的人
她之前在林家放了窃听器,殷庭深,亦或者说是陈默,在林家培养了不少人
“伤亡情况。”她忽然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我们这边伤了三个,都是皮外伤,没出人命。”苍冥回答
“我会过去。”
殷星妤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响起,冷得像淬了冰的刀锋,每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没有多余的追问,没有丝毫的犹豫,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听筒那头的苍冥明显松了口气,紧绷的声音里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安心:“是,阁主。我们在老地方等您,需要提前清场吗?”
“不必。”殷星妤抬眼望向窗外,雪还在下,将天地间的一切都染成了素白,“越乱的地方,越容易看清藏在雪下面的东西。”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紧闭的房门,那里还沉睡着需要她守护的人。声音里添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谨慎:“把路线发我手机上,我单独过去。”
“明白!”苍冥的回应利落而坚定。
挂断电话后,殷星妤没有立刻动身。她依旧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指尖捏着手机,屏幕上刚刚弹出的路线图泛着冷光,像一条蜿蜒的毒蛇。
殷星妤没有任何犹豫,轻手轻脚进房间换了身夜行衣,银色长发扎成了一个高马尾,忽然,她从口袋摸到了一个盒子,是一个银环耳环,银环上带了一颗黑水晶
她记得这耳环……………
她没有犹豫,戴上了耳环
做完这一切后,她抬起带着银色星辰手链的左手摸了摸胸前的项链
星溟阁阁主Star和云影盟少主的标志
那间接性失忆的副作用………应该不会发作吧……
她拿起手机,屏幕亮起的光映在她冷白的脸上。指尖在通讯录里滑动,掠过一连串熟悉的名字,最终停在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上——那串数字由七个奇数组成,排列得毫无规律,像是随手敲下的乱码。
这是云影盟的联络暗号。
一个几乎被所有势力遗忘的名字。
是她母亲创建的势力
是她十岁那年母亲交给她的势力
是她多年隐藏的底牌
云影盟多年未出手,外面的人怕是已经忘了他们的厉害。
这次,正好让他们看看。
指尖落下,拨号键被轻轻按亮。电话接通的瞬间,听筒里没有任何声音,只有一道极轻微的电流声,像毒蛇吐信时的嘶响。
殷星妤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等信号。”
电话那头没有沉默,只回答一个字:“是!”
挂断电话,手机屏幕暗下去的瞬间,殷星妤将其揣进夜行衣的内袋,贴身收好。她看了眼还在熟睡的叶玖鸢,还是先不要打扰她好
殷星妤推开门,身影迅速融入走廊的黑暗里
今晚,会是一切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