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残骸微光与紧握的手
“咔嚓…咔嚓…”
冰冷的金属摩擦声如同死神的脚步，在空旷死寂的数据残骸空间中回荡，步步紧逼。那两点猩红的光芒如同恶兽的瞳孔，穿透幽蓝漩涡的微光，牢牢锁定在笙卿身上——更确切地说，锁定在他后背伤口处不断渗出、滴落的暗红污染液体上！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每个人的心脏。
“跑…跑啊！”阿灼发出崩溃的尖叫，连滚带爬地想要远离声音来源，却因腿软而摔倒在地。
林锡旸挣扎着想要再次凝聚力量，掌心黯淡的幽蓝纹路剧烈闪烁，却如同接触不良的电灯，无法稳定。她灰败的脸上，数据流疯狂冲突，带着一种过载后的混乱和无力感。“核心…紊乱…无法…有效…对抗…清理程序…”
剧痛和失血让笙卿视线模糊，冷汗浸透了残破的衣衫。他看着黑暗中逼近的猩红光芒，又低头看向身边依旧昏迷、但身上异变暂时停滞的雾沂。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几乎将他吞噬。逃？往哪逃？雾沂怎么办？
就在绝望即将淹没所有人的瞬间——
一直静静躺着的雾沂，那只紧闭的、属于人类的右眼，眼皮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在与体内沉睡的污染进行着惨烈的拉锯战！而他那只冰冷的幽蓝左眼，瞳孔深处混乱的数据流也骤然加速旋转，如同被外界的威胁强烈刺激！
“呃…”一声极其微弱、带着浓重痛苦的呻吟从雾沂苍白的唇间溢出。
“雾沂？！”笙卿猛地转头，顾不上逼近的危险，所有的注意力瞬间被拉回。他伸出颤抖的、沾满自己血污的手，小心翼翼地、极其轻柔地覆上雾沂冰凉的手背——那只尚未被鳞片完全覆盖的地方。
冰冷的触感传来，却奇异地让笙卿因剧痛而狂跳的心脏稍微平复了一丝。他俯下身，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和急切：“雾沂…是我…笙卿…你听得见吗？看着我…求你了…”
仿佛听到了他的呼唤，雾沂那只紧闭的右眼，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如同濒死的蝴蝶挣扎着想要张开翅膀。终于，那条细缝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掀开了！
涣散、迷茫、被巨大痛苦折磨得失去了焦距的瞳孔，在幽蓝与绿色交织的微光下，艰难地转动着。视线模糊地扫过周围如同科幻废墟般的陌生景象，扫过阿灼惊恐的脸，扫过林锡旸挣扎的身影，最后…定格在笙卿那张布满血污、汗水，写满了深切担忧和恐惧的脸上。
那眼神，不再是山神庙里濒临崩溃时的混沌执念，而是多了一丝微弱的、属于“雾沂”本身的清醒，尽管这清醒被巨大的痛苦和残留的污染阴影重重包裹。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
“别说话！省点力气！”笙卿立刻打断他，覆在他手背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仿佛想将自己的生命力渡过去。“我们在一个暂时安全的地方…别怕…我会…”
“咔嚓！！！”
一声刺耳的金属撕裂声打断了他的话！黑暗中，一个巨大的、轮廓模糊的机械构造体猛地冲进了幽蓝漩涡光芒的边缘地带！它由扭曲的金属管道、断裂的机械臂和闪烁不定的猩红电子眼组成，整体像一只巨大的、畸形的金属蜘蛛！它的一只前肢如同巨大的液压剪，正对着笙卿的后背狠狠剪下！目标正是那污染泄露的伤口！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不！”笙卿瞳孔骤缩，下意识地想用身体护住旁边的雾沂！
“嗡——！”
千钧一发之际，那悬浮在断柱核心、缓缓旋转的幽蓝数据漩涡猛地一滞！中心那点微弱的绿色数据光点，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明亮绿光！
绿光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纯净、温暖、充满生机的气息，瞬间照亮了整个核心区域！光芒如同有形的屏障，精准地挡在了那金属清扫者挥落的巨剪之前！
“滋——！”
刺耳的电流声响起！金属巨剪狠狠撞在无形的绿色光幕上，爆发出刺目的火花！巨大的反震力让那金属清扫者庞大的身体猛地一滞，猩红的电子眼疯狂闪烁，发出愤怒的电子噪音！
“灯塔…被…污染源…强烈刺激…应激…激活…”林锡旸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愕，随即是冰冷的判断，“短暂…防护！趁现在…接触…灯塔核心！”
绿色光芒的爆发，似乎也穿透了雾沂体内混乱的污染。他那只冰冷的幽蓝左眼，瞳孔深处混乱的数据流在绿光的照耀下，竟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和畏惧！而他那刚刚睁开的右眼，则被这温暖的光芒吸引，涣散的瞳孔努力地聚焦在那点明亮的绿色光点上，仿佛看到了某种…希望。
“走！”林锡旸强撑着，指向断柱核心的漩涡。“抓住…光点！那是…通道钥匙！”
阿灼第一个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冲向断柱，伸手就想去抓那绿光！
“别碰！”林锡旸厉声阻止，“非…绑定…个体…会被…数据流…撕碎！”她的目光扫过阿灼，最终落在雾沂身上。“他…体内…污染…与灯塔…同源…排斥…但…短暂接触…可能…稳定通道…”
她的意思很明确：只有体内拥有“种子”（污染源）的雾沂，才能安全触碰并激活那绿光，为大家打开稳定的逃生通道！
“雾沂！”笙卿瞬间明白了关键。他看着雾沂那只努力聚焦在绿光上的右眼，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和一丝恳求，“你能做到的！像刚才那样…集中精神！看着那个光点！我们需要它！”
雾沂的身体因为剧痛和体内污染与绿光的冲突而微微颤抖。他那只幽蓝左眼中充满了混乱的抗拒，仿佛那绿光是对它存在的威胁。但那只属于他的右眼，却紧紧锁定着绿光，里面挣扎着求生的意志和对笙卿话语的信任。
“呃…呃啊…”他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嘶鸣，那只未被鳞片覆盖的右手，极其艰难地、颤抖着…抬了起来！指尖朝着断柱核心的漩涡方向，微微伸着。
“阿灼！帮我！”笙卿对着吓呆的阿灼吼道，同时自己用尽全身力气，忍着后背撕裂般的剧痛，小心翼翼地将雾沂的上半身扶起，让他能更清楚地看到漩涡中心！
阿灼如梦初醒，连滚爬爬地过来，颤抖着帮忙扶住雾沂的另一边。
金属清扫者被绿光阻挡，发出更加狂躁的电子咆哮，巨大的金属肢体疯狂地轰击着绿色光幕，每一次撞击都让光幕剧烈闪烁，显然支撑不了多久！
“快！”林锡旸催促道，她的身体靠在冰冷的断柱上，掌心的幽蓝纹路与断柱表面的电路蚀刻纹路若即若离，似乎在尝试某种连接和修复，脸色依旧苍白。
雾沂的指尖颤抖得越来越厉害，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他那只幽蓝左眼的光芒剧烈地明灭不定，与右眼对绿光的渴望形成激烈的对抗。每一次对抗，都让他身体剧烈地痉挛一下。
“看着我，雾沂！”笙卿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他强迫雾沂的视线转向自己，四目相对。他看到了对方眼中深不见底的痛苦和挣扎，也看到了那丝微弱却顽强的清醒。他不再说“你能做到”，而是用一种近乎承诺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我们一起离开这鬼地方！我不会丢下你！永远不会！抓住那道光！为我们，也为你自己！”
“笙…卿…”雾沂的嘴唇翕动，终于发出了两个清晰的音节。他看着笙卿眼中那份不顾一切的坚定和守护，看着对方后背那狰狞的伤口还在为自己流血…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力量猛地冲破了混乱的桎梏！
他那只颤抖的右手，猛地向前一探！
指尖，精准地触碰到了漩涡中心那点明亮的绿色光点！
“嗡——！！！”
整个空间仿佛都震动了一下！幽蓝的数据漩涡瞬间被染上了一层明亮的翠绿色！漩涡旋转的速度骤然加快，中心形成一个稳定的、散发着柔和绿光的圆形通道入口！一股强大的吸力从中传来！
“通道稳定！快进去！”林锡旸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走！”笙卿毫不犹豫，用尽最后的力气，半抱半拖着雾沂，朝着那绿色通道入口冲去！阿灼也连滚带爬地跟上！
就在他们即将冲入通道的瞬间！
“轰隆！”绿色光幕终于被金属清扫者击碎！那巨大的液压剪带着毁灭的气息，朝着落在最后的林锡旸狠狠剪下！
林锡旸眼中数据流爆闪！她猛地将一直尝试连接断柱的右手狠狠按在断柱表面！
“数据…锚定！强制…传输！”
她的身体瞬间化作一道模糊的幽蓝数据流，抢在巨剪落下前，猛地投入了绿色通道！
“咔嚓！”巨剪落空，狠狠砸在断柱上，火星四溅！
笙卿抱着雾沂，带着阿灼，一头撞进了那片柔和的绿色光芒之中！
失重感再次传来，但这一次，不再是冰冷的黑暗漩涡，而是被温暖、充满生机的绿色数据流包裹。通道内部流光溢彩，无数绿色的数据链如同生命之树的根须，在他们身边飞速掠过。
剧烈的空间转换让笙卿本就虚弱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意识迅速模糊。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感觉怀里雾沂的身体动了动。
一只冰凉、带着细微颤抖的手，摸索着，穿过他臂弯的缝隙，紧紧地、死死地抓住了他环抱着对方腰身的手。
那力道，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虚弱，更带着一种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不容置疑的依恋和绝不松手的决心。
“别…松手…”一个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安心，在他耳边响起。
是雾沂的声音。是属于他自己的、完整的声音。
笙卿的心头猛地一颤，一股巨大的暖流混合着酸涩冲垮了所有的疲惫和痛楚。他用尽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反手将那只冰凉的手更紧地握住。
“嗯…抓紧了。”他低声回应，声音沙哑却无比坚定。两人的手在穿梭的数据流中紧紧相扣，伤痕累累，却传递着彼此仅存的温度和力量。
在温暖绿光的包裹下，他们的身影在通道中飞速穿梭。通道的尽头，不再是黑暗的残骸，而是一片由无数流动的、色彩斑斓的数据流构成的、光怪陆离的景象，隐约勾勒出高楼大厦、霓虹闪烁的轮廓，却又扭曲变形，充满了非现实的诡异感。
一个新的、未知的“舞台”，在数据流的尽头，缓缓展开它的画卷。而这一次，他们不再是孤身一人。
林锡旸化作的幽蓝数据流紧随其后，如同护航的流星。阿灼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通道尽头那诡异而宏大的景象。
通道即将到达尽头。柔和的绿光开始变得刺目。
“目标区域锁定…数据污染浓度…指数级上升…”林锡旸冰冷的声音直接在众人意识中响起，带着一丝凝重，“准备…着陆。新的‘血宴’…开始了。”
下一秒，刺目的光芒吞噬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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