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事务所灯火通明,周慕孙盯着电脑屏幕上陈氏集团的并购方案,指尖在键盘上停顿——屏幕右下角弹出的医疗提醒格外刺眼:"旧伤复发预警,建议立即休息。"他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忽然听见办公室门被推开的声响。
梁筱琳抱着叠图纸站在门口,风衣下摆还沾着夜露。她看见他办公桌上摊开的止痛片,喉咙发紧:"陈勉又施压了?"
周慕孙迅速合上文件,指腹蹭过桌面的银杏叶书签——那是她今早落在他车里的。"没事。"他扯出个微笑,却在起身时踉跄半步,后腰的钝痛像被埋了把生锈的刀,"最近在忙梧桐山民宿的地基规划,可能弯腰太多。"
梁筱琳盯着他发白的唇色,忽然想起大学时他帮她搬模型箱,闪了腰却硬撑着说"男人不能说不行"。她走近两步,指尖掠过他西装下凸起的腰带——那是医用护腰,和她在伦敦给威尔买过的同款。
"慕孙,别骗我。"她的声音发哑,忽然看见他袖口露出的绷带边缘,"你上周在工地......"
警报声突然响起。周慕孙的手机弹出紧急消息:陈氏集团派人查封"银杏纪年"项目工地。他脸色骤变,抓起车钥匙往外冲,却在电梯间猛地扶住墙——后腰的疼痛突然加剧,眼前泛起黑雾。
"慕孙!"梁筱琳扶住他下滑的身体,闻到他领口混着血锈的雪松味。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她看见他后襟渗出的血迹,像朵盛开的红山茶,绽放在深色西装上。
急救室走廊里,梁筱琳捏着周慕孙的病历单,指节泛白。"腰椎旧伤复发,伴随内出血。"医生的话在耳边回荡,她忽然想起威尔去世前,也曾这样躺在白色床单上,而她握着的,是几乎相同的"陈旧性损伤导致器官压迫"诊断书。
"梁小姐,周先生醒了。"护士的声音打断思绪。她走进病房,看见周慕孙半靠在床头,正盯着腕间的银杏叶手链——那是她出狱后悄悄塞回他抽屉的,绳子已经磨得发白。
"工地......"他开口就被她打断。梁筱琳把温好的粥推过去,看见他床头摆着的旧手机,屏幕是锁屏状态,壁纸却让她呼吸停滞——那是她大学毕业照,背景里的他躲在人群后,举着片银杏叶挡住半张脸。
"陈勉让人断了项目的水电。"她忽然说,指尖划过他手背的输液针,"但他不知道,梧桐山的地契在我名下——威尔去世前,把它当结婚周年礼物送给了我。"
周慕孙猛地抬头,输液管随动作晃动。他看见她眼里的坚定,忽然想起七年前她在图书馆拍桌而起的模样:"凭什么说女性设计师必须兼顾家庭?我的图纸,从来不需要为谁妥协。"
"筱琳,当年流产......"他忽然开口,却被她用指尖按住嘴唇。梁筱琳从包里掏出个信封,里面是她托许砚查到的旧档案:2018年冬,市立医院急诊记录,"患者周慕孙,凌晨三点挂号,诊断为'急性应激性胃出血',陪同人员......陈凯西。"
病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周慕孙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忽然想起那个雪夜——她刚告诉他怀孕的消息,就接到陈勉的电话,说他在医院急救。等她赶到时,却看见陈凯西握着他的手,而他因为注射了镇静剂,始终没说出那句"别信她"。
"凯西说你胃穿孔,让我别打扰。"梁筱琳的声音带着颤音,"后来我摔下楼梯,她打电话给你,你却在手术台上......"
"因为陈勉让人断了我妈的药。"周慕孙抓住她的手,输液针在皮肤上划出红痕,"他说只要我去签那份'放弃梁筱琳'的协议,就给我妈换肝源。我想着先稳住他,再回来找你,却没想到......"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梁筱琳看见他眼里翻涌的泪,忽然想起威尔去世前塞给她的录音笔——里面是陈凯西的独白:"我嫉妒你,凭什么他眼里只有你?所以我故意说他快死了,故意在楼梯口绊你......"
窗外忽然飘起初雪。梁筱琳看着周慕孙发颤的睫毛,忽然想起大学时他们在操场堆雪人,他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给她,说"我的月亮不能冻着"。此刻她伸手替他擦掉眼泪,指尖触到他眉骨的疤——那是为她而留的印记,就像他藏在心底的爱,从未消失。
"慕孙,"她轻声说,把录音笔放在他掌心,"这次,我们一起面对,好不好?"
周慕孙握住她的手,感受着她掌心的温度。输液管里的药水滴滴落下,像在冲刷七年的时光。他忽然想起银杏叶的另一个花语:"一生只爱一人"。而他的一生,从二十岁在图书馆看见她画图纸的那天起,就再也没给过别人。
雪越下越大,病房里的暖气却很暖。梁筱琳靠在他肩上,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声,忽然觉得那些疼痛的过往,终于在这场初雪里开始融化。就像窗外的银杏树,哪怕落尽叶子,根系却在泥土里紧紧相连,等待下一个春天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