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儿低眉顺眼，跪在地上声音缓缓，道：“三小姐身边只有一个天婼贴身伺候，奴婢们二等丫鬟不过是为三小姐做些打下手传话的活计，自那日宴会上薇儿小姐出口羞辱了几句三姑爷之后，三小姐回院子里怎么想都不痛快，便派奴婢去给五小姐传话说是……说是要整治薇儿小姐出出气。”
茉儿语言犹疑，似乎是在回想，“五小姐因被老太君教训过，不敢太出格，因而犹豫了几日，三小姐见了便让人捏住三小姐的花用，以此作为威胁，五小姐因此，才神情郁郁，也因此不得不从了三小姐的话，与薇儿小姐套近乎，再顺势下手谋害。”
茉儿的语气犹豫，却胜在诚恳，让人听了忍不住多加几分信任。
几位长辈都转去看时懿欢。
这孩子是他们一起看着长大的，就连老太君，失望之余，眼底也忍不住闪过一抹不忍。
“威胁庶妹，谋害堂妹，欢儿，你实在是心思歹毒！那夜清宴不过是一介商人，你怎么能够为了一个外人对自己的亲人这般下狠手。”
时懿欢站在厅中，自进来就不断听自己的伯父和祖母不断说着夜清宴是个外人，脑海中不合时宜地想起白日里在新夜府夜清宴望向她的神情。
纵然夜清宴比不得血脉相连的亲人，但是既然自己嫁给了他，打心里也希望家里的亲人也能够将他看做半个“自己人”的，否则口口声声一个“外人”，就像是把她也排除在时家之外一样。
一种没来由的委屈涌上心头，时懿欢不知道是为了谁。
是为了夜清宴，还是为了自己，又或者两者都有。
她看着被老太君揽在怀中安抚的薇儿，眼眸中闪过一抹暗光。
在众人目光之中，时懿欢缓缓勾起一抹笑，道：“茉儿，既然你说你做的是替我传话的活计，那么除了雨悦，我还有没有让你给其他人传过话？”
众人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关头时懿欢还在顾左右而言他，面上都有些不解。
茉儿神色委屈，她抬头看向众人，道：“奴婢不得三小姐器重，自然只得过这么一件活计。”
“是么？”时懿欢的语气缓缓，她的目光再次扫过薇儿与时雨悦，“怎么我听到的却不是这么一回事呢？”
众人正好奇时懿欢说的是什么意思，二夫人便看见自己院子里的吴妈妈跟着时懿欢身边的下人走了进来。
时懿欢让吴妈妈上前，语气仍然淡淡，“这位是二伯母院子里的吴妈妈，与我不算是相熟，她却说在薇儿的院子里几次见过你的身影，我既然没有委派你其他传话的工作，你又缘何往二伯院子里跑呢？”
二夫人听到她这么说，脑子里模糊不清的记忆才终于清晰了些，“哦，是你这小丫头。”
这阵子薇儿比寻常安静了些，都说事出反常必有妖，虽说这般疑心庶女并不好，但二夫人又怕她出什么幺蛾子，免不得多关注些，这个小丫头的脸，她确实隐约见过几次。
茉儿闻言脸色微微发白，但却仍然镇定，道：“奴婢……与薇儿小姐院中的星儿交好，闲暇时偶尔会去找她玩，三小姐若是不信的话，也可找来星儿当面对峙。”
右相府的丫头们都有当班的时间，比起其他宅门里算是宽松一些，二等以上的丫鬟们若是主子管得不严，几乎可以有小半日的休息时间。
“既然你有机会去到薇儿小姐的院子里，”时懿欢的食指点在下巴上，“那为什么不偷偷将我的谋算告诉星儿或者薇儿妹妹，也好免了她遭这一趟罪不是？”
“这……”茉儿闻言愣了，眼珠子来回转着，找不到适合的说辞。
“说不出话了？”时懿欢笑着，语气轻轻，却带着千钧的气势，“做贼心虚了吧？这件事根本就是你与某些人串通好了要害我的是不是！”
时懿欢语毕，轻轻拍了拍手，一个丫头拿了一个包裹进来，“祖母，二伯父请看，这是从茉儿房中搜出来的东西，里面一件件，可都不是丫鬟能用的东西，尤其是这香粉，可是西北特产呢。”
在座的几位小姐中，就只有薇儿的生母出身西北……
众人的目光一时间有些异样。
“三姐姐，你怎可这般平白污蔑薇儿！”薇儿闻言尖叫起来，“薇儿平白无故秋日里被人推下水，再被你这般空口白牙地污蔑，就算是庶出，也不该受到如此冤屈！”
她声音里带着哭腔，话语中含着莫大的冤屈，若是旁人看着说不定会升起几分怜惜，但是时懿欢却只是惊讶瞪大了眼睛，道：“薇儿妹妹说的什么话，我分明没有指名道姓，你怎可对号入座，姐姐我也是为了你啊，难道你不想找出害你的真凶吗？”
时懿欢的神色带上某些忧愁，道：“既然这不是主子赏的，那么茉儿这丫头不仅满嘴胡话，手脚更是不干净啊，她常常往你屋里跑，这期间不知道偷了多少你的东西，姐姐我可是为你捉住了一个内贼呢。”
茉儿闻言身子剧烈颤抖起来，在右相府，偷窃可是大罪，轻则杖罚，重则要逐出相府的。
一旦偷盗的罪名扣下来，手脚不干净的奴才谁家还敢用。
她一时惊慌起来，跪在地上口不择言。
“奴婢没有偷盗，这些都是薇儿小姐赏给奴婢的，因为奴婢做事机灵，薇儿小姐看着喜欢，才……才赏给奴婢的！”
“做事机灵？”时懿欢敏锐地捉住她话中的漏洞，“你替她做什么事了？”
“不……奴婢没有……”茉儿到底经不住事，一被人拿出证物，便撑不住了，只是一味摇头，她转头去看薇儿。
薇儿的谎言被拆穿，到底只是个没几岁的小姑娘，一时间也有些惊慌，“你看着我干什么，你这贱奴！偷了我的东西，还与五姐姐串通口供害我！”
她这么一说，便是把所有的罪证都推给了另外的两人。
“薇儿小姐，”茉儿没想到她会被这么干脆地放弃，一时间瞪大了双眼，“您怎么能这么狠心，是您说让奴婢给五小姐传话……”
“住嘴！”
薇儿的声音伴随着茶杯碎裂的声音响起，随后便是丫鬟尖叫的声音响彻整个大厅。
茉儿被滚烫的茶水泼了一脸，在地上来回翻滚着，身上贴着些茶叶，看起来狼狈极了。
望着面前的一副乱象，几位长辈的脸色已经变了几回了，且不说二老爷在朝做官，老太君在京中呆了这么些年，什么龌龊的手段没有见过。
“够了！”她沉着脸呵斥一声，识相的下人当即将呼嚎不止的茉儿拖了下去。
老太君沉着脸扫过面前几个丫头，目光在时懿欢沉静自如的面容上停了停，最后落在薇儿身上。
“你近日行事没有规矩，罚禁足佛堂三个月，并不许吃晚饭。”
“老祖宗！”薇儿不可置信地看着老太君，后者却一脸疲惫地由管事姑姑搀扶着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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