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对过后的周一，陈默比平时早了半小时到校。他坐在座位上，眼睛盯着教室门口，每当有人经过，他的心跳就会加速。
当林雨晴的身影终于出现时，陈默迅速低下头，假装在看书。他听到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是书包放在桌上的轻响。
"早上好，陈默。"
她的声音像一缕阳光穿透晨雾。陈默抬起头，对上林雨晴微笑的眼睛。她今天戴了一条银色的项链，在晨光中微微闪烁。
"早、早上好。"陈默的舌头像打了结。
林雨晴似乎想说什么，但班主任走进教室，早自习开始了。整个上午，陈默都能感觉到林雨晴时不时投来的目光，但他始终没有勇气回应。
课间操时，王浩一把拉住陈默："怎么样？公主的生日派对是不是超豪华？"
陈默想起那些水晶吊灯、穿着制服的侍者和停满豪车的庭院，胃部一阵紧缩。"嗯，挺大的。"
"见到她爸了吗？就是那个林氏集团的老板？"
"见了一面。"
"牛啊！"王浩夸张地拍他的背，"那你和她是不是..."
"不是。"陈默打断他，"我们就是同学。"
放学铃响后，陈默迅速收拾书包，想赶在林雨晴之前离开。但刚走到教室门口，就听见她喊他的名字。
"陈默，等一下。"
他转过身，看见林雨晴快步走来，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纸袋。
"给你的。"她把纸袋递过来，"是谢礼，为了那本素描本。"
陈默没有接："不用了，那本来就是生日礼物。"
"我知道，但..."林雨晴咬了咬下唇，"我真的很喜欢。所以这个，就当是回礼。"
纸袋里是一盒高级彩色铅笔和一本素描本，比他平时用的质量好太多。陈默的手指轻轻抚过光滑的封面，喉咙发紧。
"太贵重了。"
"比不上你花的时间贵重。"林雨晴的声音轻柔，"那些画...你画了多久？"
陈默的耳根发热："断断续续的...一年多。"
"每一张我都看了很多遍。"林雨晴的眼睛亮晶晶的，"尤其是最后那把伞的画...那天之后，我一直想好好谢谢你，但你总是躲着我。"
陈默抬起头，惊讶地发现林雨晴的眼眶微微发红。
"我没有躲..."
"你有。"林雨晴打断他，"从生日派对那天开始。是因为我爸爸吗？他说了什么吗？"
陈默想起林父那审视的目光，像在评估一件不合格的商品。"没有，他只是...很忙的样子。"
"他总是那样。"林雨晴叹了口气，"陈默，我爸爸是我爸爸，我是我。我喜欢你的礼物，不是因为它的价格，而是因为里面的心意。那是我收到过最用心的礼物。"
陈默的心脏像被一只手轻轻握住。他从未想过，自己那些偷偷画的素描，会被人如此珍视。
"我...我只是觉得我们不太一样。"他终于说出心里话，"你的世界和我的..."
"有什么不一样？"林雨晴反问，"我们不都在同一个教室上课，做同样的作业，为同样的考试发愁吗？"
陈默想说不一样的地方太多了——她用的钢笔比他一个月的生活费还贵，她家的车库比他家整个房子都大，她的未来有无数选择，而他只有拼命学习这一条路。但看着林雨晴认真的表情，这些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数学补习...还要继续吗？"林雨晴突然问，"我下周有小测。"
陈默眨了眨眼："你想继续？"
"当然。"林雨晴笑了，"除非你觉得教我太麻烦了。"
"不麻烦！"陈默的声音比预想的响亮，引得几个路过的同学侧目。他压低声音："我是说...我很乐意。"
于是，每周二、四放学后和周六上午，图书馆的那个角落成了他们的固定位置。陈默发现自己越来越期待这些时光——林雨晴思考时皱起的眉头，弄懂一个概念时闪亮的眼睛，还有她偶尔带来的小点心，总是声称是"家里多出来的"。
一个月后的周四，天空阴沉得厉害。陈默看着窗外越来越暗的云层，庆幸自己带了伞。
"今天就到这里吧。"他合上笔记本，"快下雨了，我送你到校门口。"
林雨晴摇摇头："今天张叔请假了，我得自己坐公交。"
"那我送你去车站。"陈默脱口而出。
他们刚走出图书馆，雨就倾盆而下。陈默撑开伞，小心翼翼地不让雨水溅到林雨晴身上。伞不大，两人不得不靠得很近，近到陈默能闻到她发丝上的洗发水香味。
"76路车站在那边。"林雨晴指向前方。
他们沉默地走着，雨水在地面上形成小小的漩涡。突然，林雨晴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屏幕，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妈妈？怎么了？"她的声音颤抖，"什么时候？...我现在就回来。"
挂断电话，林雨晴的嘴唇发抖："我爸爸...他搬出去了。带着他的...那个人。"
陈默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笨拙地把伞往她那边倾斜更多。
"我不回家了。"林雨晴突然说，"送我去江边吧，求你了。"
"但是下雨..."
"求你了，陈默。"她的眼泪终于落下来，"我现在不能回家。"
于是他们转向江边的方向。雨中的江滩空无一人，灰色的江水汹涌翻滚。林雨晴站在栏杆边，任凭雨水打湿她的肩膀。
"他们吵了半年，我一直以为会和好的。"她的声音破碎，"爸爸怎么能这样？那个女人比我还小两岁！"
陈默默默站在她身边，伞依然固执地举在她头顶，尽管他自己的半边身子已经湿透。
"你知道吗，他们结婚时一无所有。"林雨晴继续说，"妈妈陪他摆地摊起家，现在他有钱了，就嫌弃妈妈老了、土了。"
一块石头从她手中飞出，在江面上溅起微小的水花。
"我恨他。"她哽咽着说，"但我更恨自己...我的一部分竟然理解他。我们家那么大，却那么冷。妈妈整天忙着慈善活动，爸爸几个月不回家...钱能买来一切，就是买不来幸福，是不是？"
陈默轻轻放下伞，犹豫了一下，然后伸手抱住了她。林雨晴僵了一秒，然后在他肩头崩溃大哭。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打湿了陈默的衣领。
"不是你的错。"他笨拙地拍着她的背，"你不需要理解他，也不需要原谅他。只要...做你自己就好。"
林雨晴抬起头，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那我是谁呢？林家的千金？爸爸的附属品？还是...只是林雨晴？"
"你是我认识的最善良、最努力的女孩。"陈默认真地说，"你会解最难的数学题，会偷偷给流浪猫喂食，会在别人都嘲笑王浩口吃时耐心听他说话...这些才是真正的你。"
林雨晴的眼睛瞪大了："你连这些都记得？"
陈默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耳根发烫："我...我观察力比较好。"
雨渐渐小了，但两人谁都没有动。林雨晴的手还抓着陈默的衣袖，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谢谢你，陈默。"她轻声说，"今天...还有素描本，还有雨伞...谢谢你看见真实的我。"
陈默的心跳加速，某种温暖而勇敢的情绪在胸中膨胀。他刚要开口，林雨晴的手机又响了。
"妈妈...我在同学家学习...好，我马上回来。"她挂断电话，擦干眼泪，"我得回家了。妈妈状态很不好。"
回程的公交上，他们并肩坐着，衣服上的雨水在座位上留下深色的痕迹。林雨晴的头轻轻靠在陈默肩上，他屏住呼吸，生怕惊扰这一刻。
"下周见。"到站时，林雨晴小声说。
陈默点点头，看着她走向那栋豪宅的大门，直到身影消失才转身离开。
接下来的几周，他们的关系微妙地改变了。补习时，两人会不经意地碰触对方的手；走廊相遇时，林雨晴的笑容更加明亮；陈默开始在她课桌里偷偷放一些小画——一只晒太阳的猫，一朵窗台上的花，都是他观察到的让她开心的小事物。
然而，期中考试前一天，这种平静被打破了。
陈默正在图书馆复习，林雨晴匆匆跑来，脸色异常苍白。
"我爸爸知道了。"她压低声音，"关于我们...经常在一起的事。"
陈默的笔掉在桌上："他怎么说的？"
"他说..."林雨晴的嘴唇颤抖，"'超市收银员的儿子也配和我女儿在一起？'"
这句话像一把刀刺进陈默的心脏。他早就知道林父会怎么看待自己，但亲耳听到还是让他呼吸困难。
"他还说，已经安排我毕业后去瑞士留学。"林雨晴抓住陈默的手，"但我不会去的，我要考国内的大学，和你一起。"
陈默看着她坚定的表情，既感动又心疼。"雨晴，瑞士...那是个好机会。"
"什么？"林雨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要我走？"
"我是说..."陈默艰难地组织语言，"你不该为了任何人放弃自己的未来。如果那真的是个好机会..."
"我的未来里想要有你。"林雨晴打断他，声音哽咽，"除非...你不想和我在一起。"
陈默沉默了。他当然想，每分每秒都想。但他更清楚，以他现在的条件，能给林雨晴的实在太少。而林父的反对只是开始，未来还会有更多阻碍。
"我们先专心考试吧。"他最终说，"等考完...再好好谈谈。"
林雨晴盯着他看了很久，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陈默看着她的背影，胸口像压着一块大石头。
期中考试那周，林雨晴请了假。陈默发了几条信息，都只得到简短的回复："家里有事。"考试最后一天，他终于在校门口看到了林家的车。林雨晴下车时脸色苍白，眼下有明显的黑眼圈。
"雨晴！"陈默跑过去，"你还好吗？"
林雨晴勉强笑了笑："考得怎么样？"
"还行。你呢？为什么请假？"
"妈妈住院了。"她的声音很轻，"压力太大，心脏出了问题。"
陈默的心一沉："严重吗？"
"需要静养。"林雨晴看了看手表，"我得走了，去医院陪她。"
"我陪你一起去。"
林雨晴摇摇头："爸爸在那里。他...不太想见到你。"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陈默头上。他看着林雨晴疲惫的样子，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无力——在她最需要支持的时候，他甚至不能陪在她身边。
"有任何需要，随时联系我。"他只能这样说。
林雨晴点点头，转身走向校门。走了几步，她突然跑回来，飞快地抱了陈默一下。
"等我妈妈好一点，我们好好谈谈。"她小声说，"求你别放弃我。"
然后她跑开了，留下陈默站在原地，心脏狂跳。
那天晚上，陈默辗转难眠。他拿出素描本，翻到最新的一页——那是他前几天画的，林雨晴低头解题时的侧脸，阳光透过图书馆的窗户，在她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金光。
他轻轻抚摸画纸，做了一个决定。
第二天一早，陈默来到林雨晴家附近。他知道这个时间她通常会去医院看望母亲。果然，不久后林雨晴独自走出大门，脸色比昨天更差了。
"雨晴！"
她惊讶地抬头，看到陈默时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你怎么在这里？"
"我有话对你说。"陈默深吸一口气，"关于我们的未来。"
林雨晴紧张地看着他："什么话？"
"我想了一整夜。"陈默的声音坚定，"如果你决定去瑞士，我会等你。如果你留下来，我会更加努力，直到配得上你。总之...我不会放弃你，除非你自己想结束。"
林雨晴的眼泪夺眶而出："真的？"
"真的。"陈默从背包里拿出一个信封，"这是我查的资料，瑞士最好的艺术大学。如果我能拿到奖学金，也许..."
林雨晴没等他说完就扑进他怀里。"我就知道..."她哽咽着说，"我就知道你和他们不一样。"
陈默紧紧抱住她，闻着她发间的茉莉花香。远处，林家的窗帘微微晃动，但他已经不在乎谁在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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