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的门缝像一道狰狞的伤口,撕裂了夜的静谧。那只扒在门缝边缘、布满老茧和青筋的大手,五指如铁钩般深深抠进朽木里,指关节因用力而泛出惨白。
“开门!dog太阳的!半夜啊!还尼玛唱丧歌敲棺材!老子倒要看看是哪个byd活腻歪了!”
咆哮声如同实质的拳头,裹挟着唾沫星子狠狠砸在我脸上。我捏着药杵的手心全是冷汗,心脏在肋骨后面狂跳得几乎要炸开。腕间那条焦黑的蜈蚣纹路突突跳动得更加剧烈,一股阴冷滑腻的兴奋感顺着血管往上爬,带着嗜血的渴望,几乎要压过我本能的恐惧。
“沃趣…新号真不能这么搞…你这byd伤疤给我老实点。”
我干涩地咽了口唾沫,嗓子眼发紧。门外这主儿,光听声音就知道是头人形暴龙,真打起来,我这三脚猫邪功加半吊子还没啥攻击力的医术,怕是给他打出皮外伤都不够。
违法扰民,理亏在先,三十六计走为上…不对,门被堵了!跑不掉!
识海里,嘟嘟哒头那两簇幽绿的鬼火幽幽闪烁,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漠然,甚至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
“小辈,祸事临头,自求多福。门外之人气血如烘炉,煞气冲霄,乃百战兵戈之体,绝非善茬。”
“废话!用你说!”
我在识海里怒吼着
“现在怎么办?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掉!都怪你个半夜乱唱丧歌的老梆子!”
“咎由自取。”
骷髅头的下颚骨咔哒一声,吐出冰冷的四个字。
“你这36度的嘴...算了,实在是令人宫寒...不对,我好像没有...淦。”
“你小子快给我出来!别给我装孙子!”
门外暴躁的咆哮声再次响起,我猛然认识到现在最主要的是打发走这不知名的暴躁老哥。
我灵机一动,脑子里有了一个非常“好”的计划。
“老梆子,借你尊容一用!”
“哎你这无礼小辈要干什么!”
随着我拼尽全力催动青铜戒指,时海里那嘟嘟哒慢慢地从戒指展开的传送门中飘了出来。
“不是你这老梆子怎么只有头啊?”
“呵,无知。”
只见嘟嘟哒随着暴躁老哥的敲门声用灵力一点点地构筑起了剩余部分的骨头,看起来很普通骨头没什么差别。
“好了老梆子,你躺着别动哈!”
我往头上披上了一块破布,小心翼翼地将门打开了一个小缝,往门外轻声说道
“医馆内正进行葬礼与遗骸整理,若造成影响,还请谅解。”
“放你娘的罗圈屁!葬礼?遗骸?老子隔着三里地就听见你敲铁锅唱丧歌了!哪个正经人半夜搞这个?!给老子滚出来!”
话音未落,轰隆一声巨响!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破门,连带着半边腐朽的门框,被一股沛然巨力直接轰飞!木屑、尘土、蛛网混合着夜间的冷风,劈头盖脸砸了我一身。
月光下,一个铁塔般的身影堵在门口。
‘沃趣!这哪是人?这分明是个人形凶兽!’
我的心中警铃大作
来人身材极其魁梧,一身玄色劲装被虬结的肌肉撑得鼓胀欲裂,外面随意套了件磨损严重的旧皮甲。脸上横亘着几道狰狞疤痕,最显眼的一道从眉骨斜劈至下颌,让他本就刚硬如铁的面容更添十分凶悍。一头炽火般的赤色乱发如同钢针般根根竖起,燃烧着被激怒的狂暴。他仅仅是站在那里,一股百战沙场淬炼出的、带着血腥味的沉重煞气就扑面而来。
他的目光,像两把烧红的烙铁,瞬间钉在了我身后——那具被我用破布半遮半掩、正由青铜戒指投射出的灵力缓慢构筑全身骨骼的嘟嘟哒身上!
森森白骨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颅骨眼窝里幽绿的鬼火跳跃着,正是一个标准的邪修炼尸现场!
‘我囸...毁了’
“邪修!还tm是炼尸邪术!”
壮汉的怒吼带着金铁交鸣般的铿锵,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他眼中最后一丝疑虑被怒火彻底烧尽,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杀意!
“敢在这片地界搞这等腌臜勾当,还扰老子清梦寻亲!今日不拆了你这邪窝,老子就不叫tm的张鸿烈!”
无敌暴龙战士!启动!
根本没有任何废话,左脚猛踏地面!轰!庙门口的石板应声碎裂!整个人如同离膛的攻城巨弩,裹挟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一拳直捣黄龙,目标正是我的面门!
“跟我回地府说去吧!”
拳未至,狂暴的拳风已将地上的尘土草屑卷起一道狂龙!那气势,别说我这小身板,就是连庙里那尊神像还在,也得被轰成齑粉!
“老梆子救命啊!”
我的意念疯狂催动着青铜戒指,对着识海里对着嘟嘟哒头尖叫。
“哼!蛐蛐小辈。”
识海中嘟嘟哒冷哼一声,动作神速。那具正在成型的骷髅骨架猛地一旋,白骨森森的右臂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交叉格挡在我身前,指骨间萦绕着一层肉眼难辨、却坚韧无比的金色光晕——那是被它转化提纯的天地正气还有功德之力!
“铛——!!!”
一声震耳欲聋、远超之前砸香炉的巨响在破庙中爆开!如同两座铁山对撞!
气浪以碰撞点为中心轰然炸开!我直接被掀飞出去,后背重重砸在供桌上,差点把老腰摔断。供桌上的瓶瓶罐罐稀里哗啦碎了一地,药香混合着尘土弥漫开来。
嘟嘟哒那具刚凝聚大半的白骨身躯,硬生生被这一拳轰得向后滑退了三四尺,在地面上犁出两道深沟!构成手臂和胸椎的几根白骨上,赫然出现了细密的裂纹!眼眶中的幽绿鬼火剧烈摇曳,显然也受了冲击。
“咳...蛐蛐致命伤而已,老夫担待得起...喜怒无常之小辈!尽放马进攻罢!”
回看张鸿烈,只是身形微微一晃,便稳如磐石。他眼中闪过一丝惊异,随即是更盛的怒火和战意
“好硬的骨头!果然是邪门歪道!来战!”
根本不给喘息之机,他的步伐如巨象践踏,震得地面颤抖,双拳连环轰出,招式大开大阖,刚猛无俦,每一拳都带着撕裂空气的爆鸣!
拳影如山,腿风如鞭!小小的破庙瞬间成了风暴中心。嘟嘟哒的白骨之躯成了我唯一的盾牌,在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下左支右绌。它依靠着圣器本质转化的精纯正气勉强格挡、卸力,但白骨上的裂纹越来越多,咔嚓声不绝于耳。它试图反击,骨爪带着锐利的金芒抓向张鸿烈要害,但都被对方那身千锤百炼的煞气和精妙的战技轻松化解或硬抗下来。
“老梆子你行不行啊!你的正气呢?快给他净化一下啊!”
我躲在嘟嘟哒后面,一边心疼地看着满地狼藉的药材(张郎中的窖藏啊!),一边对着识海尖叫。
“肃静!小辈!”
嘟嘟哒在识海里怒吼,声音带着愤怒
“此獠气血如烘炉,煞气冲霄,意志坚如磐石!老夫转化的那点精纯正气,破不开他的煞气护体!他这身功夫,走的是以杀证道、百战成钢的路子,最克老夫这种‘温和’手段!”
温和?我看着那被打得骨屑纷飞的骷髅架子,嘴角抽搐。这老梆子对“温和”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眼看嘟嘟哒的白骨身躯快要散架,我急(góu)中(jí)生(tiào)智(qiáng),抓起地上一个标着“臭蒿粉”的罐子,用尽力气朝张鸿烈砸去,同时大吼着
“五毒化功散!”
罐子在空中炸开,辛辣刺鼻的臭蒿粉弥漫开来。
张鸿烈攻势果然一滞,下意识闭气挥袖驱散粉尘
“卑鄙小人!尽用这下三滥手段!”
趁这电光火石的空档,我猛地扑向墙角,那里堆着之前搭庇护所用的、还没来得及扔掉的几根顶端削尖的木棍!
“老梆子!附体!借点力!”
我抓起一根最粗的木棍,意念疯狂沟通戒指。
“荒谬!老夫岂是…”
嘟嘟哒的抗议还没说完,一股冰冷的、带着浩然正气的力量(虽然感觉像是被强行塞进来的)瞬间包裹我的手臂,注入那根简陋的木矛!矛尖竟泛起一层微弱却凝实的淡金色毫光!
“吃我一记——正义の背刺!...‘邪骨回冥枪’!”
我用尽全身力气,将木矛朝着张鸿烈因为驱散粉尘而露出的肋下空档,狠狠捅了过去!这一下毫无章法,纯粹是街头混混打架的架势,但胜在出其不意,且灌注了嘟嘟哒那点可怜的正气。
他不愧是身经百战的将士,危机感极强。虽惊不乱,猛地拧身,蒲扇般的大手闪电般抓向木矛!
噗嗤!
木矛的尖端,终究是擦着他的皮甲边缘划过!灌注了正气(尽管微弱)的矛尖,竟出乎意料地在他那件看似坚韧的旧皮甲上,划开了一道半尺长的口子!虽然只划破了点油皮,渗出一丝血珠,但这足以让他震惊!
他低头看着破损的皮甲和那微不足道的伤口,眼中怒火几乎要喷出来,但更深处却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疑惑。他能感觉到,那木矛上附着的力量…虽然驳杂,却带着一种堂皇正大的意味?这感觉极其矛盾!
“好…好啊!”
张鸿烈怒极反笑,声音如同寒冰刮过铁板。
“邪术诡异,兵器也透着邪性!今日若不除你,他日必成大患!”
他身上的煞气再次暴涨,显然动了真怒,准备施展雷霆手段。
“打不过!风紧扯呼!”
我一看这架势,心知肚明,再打下去,我和老梆子今天都得交代在这破庙里当真正的“遗骸”。趁着张鸿烈因皮甲破损那一瞬间的迟滞,我毫不犹豫,转身撞向那扇被轰飞后露出的破洞窗户!
“收工!”
意念一动,青铜戒指光芒微闪,那具被打得破破烂烂、差点散架的白骨瞬间化为一道流光,缩回戒指内。识海里传来嘟嘟哒一声带着痛楚和疲惫的闷哼。
“哪里走!”
张鸿烈怒吼着追来。
“886!”
我像条泥鳅一样从窗户破洞钻了出去,落地一个翻滚,头也不回地扎进庙后漆黑的树林里。身后传来张鸿烈愤怒的咆哮和墙壁被轰塌的巨响。
“邪修!老子记住你了!天涯海角,必取你狗命!”
我拼命狂奔,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无敌暴龙战士,是真的猛!惹不起惹不起!
彩蛋
—荒木村·白马寺(死马医馆旧址)—
张鸿烈站在一片狼藉的破庙中央,看着那扇被自己撞塌的墙壁,又低头看了看皮甲上那道被木矛划开的口子,眉头紧锁。庙内弥漫着药香、尘土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浩然正气?
“邪修…怎么会有这种气息?逆天了...”
他喃喃自语,粗犷的脸上第一次露出困惑。他走到供桌前,捡起半本被气浪撕破的《医经》,翻开几页,上面歪歪扭扭的批注和那熟悉的“辣椒面治痔疮”插图,让他眼角狠狠一抽。
“这字迹…怎么有点像大哥年轻时候的狗爬体…还有这缺德的方子…”
一个荒诞的念头突然闪过脑海,但立刻被他掐灭。
“不可能!大哥何等人物,怎会收这等邪门弟子!”
他烦躁地抓了抓炽火般的乱发。找大哥没找到,打了一架还让那滑溜的邪修跑了,憋了一肚子邪火无处发泄。他一屁股坐在那张仅剩三条腿、用砖头垫着的破床上,床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环顾这破败不堪、充满药味和打斗痕迹的“医馆”,他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夜已深,此地人生地不熟,大哥的行踪还得继续找。他瞥见墙角堆着还算干燥的茅草,起身胡乱铺了铺。
“啧,将就一晚。”
他嘟囔着,和衣躺下,巨大的身躯几乎占据了整张“床”。临睡前,他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几块硬邦邦的干粮。他拿起一块,狠狠咬了一口,目光却落在供桌下散落的一个小药葫芦上——那是张郎中落下的。
看着葫芦,张鸿烈那凶悍的脸上,竟难得地流露出一丝与外形极不相符的、近乎幼稚的委屈和执拗,对着空气瓮声瓮气地低语,仿佛那人就在眼前:
“阿哥…你到底跑哪去了…鸿烈给你带了汉阳的桂花糕…被那邪修小子弄得都碎了…”
“…还有,鸿烈的被窝…给你暖好了…”
鼾声很快如闷雷般响起。破庙内,只剩下月光,狼藉,和一个在睡梦中还惦记着兄长的“无敌暴龙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