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云见月

三日后，蒋佳拉着许凌和顾泽来到城郊的桃花坞。春日的桃花开得正盛，粉白花瓣随风飘落，铺满蜿蜒小径。蒋佳狡黠一笑：“今日我可要当一回‘红娘’，二位就在这桃花树下，把话说个清楚。”说罢，她便躲进不远处的茶寮，只留两人面面相觑。

顾泽望着许凌被风吹起的发丝，喉结动了动：“这些日子，多谢你...”

“顾泽，”许凌打断他，目光平静如水，“当年陛下赐婚，你为何不反抗？”这个藏在心底多年的疑问，终于在此刻问出。

顾泽神色一怔，伸手折下一枝桃花，花瓣簌簌落在掌心：“那时陛下借赐婚敲打顾家，若我拒绝，不仅会连累家族，更会让你陷入危险。我原想着...等局势稳定，再向你解释。”他苦笑，“却不想，一步错，步步错。”

许凌想起大婚那日顾泽颤抖的目光，想起这些年他暗中相助的种种，眼眶微微发热：“可你从未与我说明。”

“是我自负，以为你能懂。”顾泽将桃花轻轻别在她发间，“阿凌，自你转身离开那日起，我才明白，比起家族安危、仕途顺遂，我更怕失去你。这些年，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只盼能护你平安。”

春风拂过，桃花纷飞。许凌望着眼前这个褪去少年稚气的男人，想起他在得知真相后毫不犹豫站在自己身边，想起他默默帮许家生意打通漕运渠道。那些曾经的误会与委屈，在这一刻如薄雾般消散。

“阿凌！”蒋佳从茶寮探出头，“话说开了没？再不开我可要喊人围观啦！”

许凌被逗笑，眼角却泛着泪光。她轻轻握住顾泽的手：“过去的事，就当是一场风雨。如今...”她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我想与你一同走下去。”

顾泽握紧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因操劳生意而生的薄茧，眼中满是温柔：“往后，你的生意，我帮你护着；你的心事，我听你说尽。前路漫漫，我陪你慢慢看。”

桃花树下，两人相视而笑。远处，蒋佳欣慰地看着这一幕，悄悄往茶寮老板手里塞了锭银子：“这桃花酿，算我请！”

此后的日子里，顾泽开始频繁出入许家商号。他凭借官场人脉，为许凌的生意扫清诸多障碍；许凌则在闲暇时，带着账本与顾泽漫步桃花坞，月光下，两人的身影渐渐重叠。城中渐渐传出流言，说顾大人与许家当家的形影不离，却无人知晓，他们正以自己的节奏，将过去的遗憾，酿成未来绵长的甜。

桃花坞的约定后，顾泽开始光明正大地为许凌的生意出谋划策。某日晌午，许凌正在账房核算漕运盈利，却见蒋佳风风火火闯进来，手里攥着张烫金请柬：“公主召见！说是听闻你在商界闯出了名堂，非要见见这位‘女财神’！”

宫门前的汉白玉阶泛着冷光，许凌握着顾泽悄悄塞来的暖手炉，深吸一口气踏入宫门。穿过重重回廊时，远处忽然传来嘈杂的争执声。转角处，一个灰衣宫女跌坐在地，素白帕子包裹的衣物散落满地，正是淑妃最爱的藕荷色云锦。

“不长眼的东西！”掌事姑姑扬起鞭子，“淑妃娘娘生辰的新衣都能弄洒脏水，当浣衣局是你撒野的地儿？”

许凌目光一滞——那宫女虽蓬头垢面，眉眼间却依稀透着熟悉的骄纵。竟是许家三房的庶女许芷涵！记忆瞬间翻涌：当年她仗着三房嫡女身份，在府中处处刁难自己，如今却沦为浣衣局的粗使宫女。

“姑姑息怒。”许凌上前捡起沾了泥的衣料，指尖拂过金线绣的牡丹，“这料子质地极好，若及时清洗或许还能补救。”她转头看向瑟缩在地的许芷涵，对方认出她的瞬间，脸色骤变。

掌事姑姑见许凌衣着华贵，又听她言语得体，态度缓和几分：“既如此，便给这位姑娘个面子。许芷涵，还不快谢过贵人！”

许芷涵咬着唇爬起身，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多谢...姐姐。”声音里带着不甘与难堪。

许凌望着她踉跄离去的背影，心中并无快意。曾经的恩怨在桃花坞的风里早已淡去，她只是默默将衣料递给姑姑：“烦请告知淑妃娘娘，若需要，许家绸缎庄愿再奉上十匹云锦。”

蒋佳凑到她耳边打趣：“你这善心发得蹊跷，不怕养虎为患？”

“若她能改过，也是好事。”许凌望着宫墙间掠过的飞鸟，轻声道，“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就像...”她想起与顾泽错过的那些年，嘴角泛起笑意，“就像有些遗憾，终会等来重逢的时辰。”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宫娥传唤：“长公主殿下有请许姑娘！”

许凌整了整衣襟，踩着满地碎金般的阳光走去。身后，浣衣局方向飘来一缕若有若无的叹息，混着初春的风，消散在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