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三刻,醉仙居后园的百年木樨树忽然落下第一缕花香。若雪正替柴安缠手腕的绷带——昨夜心脉共振时,他掌心的血痕又渗出了茶渍般的淡金印记,像极了木樨花蕊的纹路。忽然间,心口传来针扎般的痛,她看见柴安指尖的茶筅顿在半空,茶盏里的水纹竟映出她此刻皱眉的模样。
「又疼了?」柴安放下茶筅,指尖轻轻按在她腕间胎记上,银镯相触时,两人同时听见木樨花在风中的细语——那是心脉相通时,独属于他们的「茶香密语」。昨夜共享记忆时,他在她的回忆里看见五岁那年:木樨树下,她戴着他娘送的银锁,听两位父亲笑着说「等你们长大了,就用这树的花,办茶宴」。
「爹说,这棵树是你娘嫁过来时栽的。」若雪抬头望向树冠,月光穿过枝叶,在柴安发间洒下碎金,像极了记忆中那个替她别花的少年。她忽然想起苏夫人手书里的话:「百年木樨根,可固双生脉」,指尖不自觉攥紧他的衣袖,「明日我陪你去城郊挖根,上次你独自去...」
「嘘——」柴安忽然捂住她的嘴,耳尖却因她掌心的温度发烫。后墙传来瓦片轻响,他闻到一丝陌生的熏香——混着沙枣与松脂味,正是西域茶商惯用的「蚀心散」前调。昨夜郦家长子临终前说的「茶宴危机」,终究还是来了。
次日辰时,汴京朱雀门的茶宴棚架上,木樨花编成的灯笼刚挂到第三排。若雪握着柴安给的「雪月」茶则,指尖划过内壁刻着的小字:「安雪共饮,百毒不侵」——那是他昨夜趁她睡熟,用茶刀一点点凿的。西域茶使们推着雕花木车进来,领头的波斯商人摘下头巾,露出额间与木樨花相似的图腾刺青,竟与醉仙居茶器上的纹路分毫不差。
「听闻中原『雪月双生』茶艺能映心魂,」波斯茶使举起鎏金茶盏,里面盛着深紫色的「夜露茶」,茶汤表面浮着细碎的银箔,「我等带来的『月泪茶』,可是用帕米尔高原的千年雪水,混着沙枣花蜜煮的,饮下能看见前世记忆。」
柴安挑眉一笑,指尖抚过若雪发间的木樨花簪——簪头的珍珠里,隐约映着波斯茶盏的银箔。心脉忽然轻轻一跳,他看见若雪记忆里闪过的画面:三岁那年,她抓着个波斯小银铃不肯放,而那铃铛上的花纹,竟与眼前茶使的图腾一模一样。「那就让诸位看看,」他提起长嘴铜壶,壶身刻着的「安雪」二字在阳光下泛起微光,「中原茶香,如何渡心。」
茶雾腾起的瞬间,西域茶使们忽然变了脸色。他们看见茶汤幕布上不仅映着柴安与若雪的今生,更有千年前的画面:西域茶神与中原茶仙在木樨树下对饮,茶器上的图腾与纹路渐渐融合,最终凝成「茶雪共生」的印记——原来所谓「茶神图腾」,本就是中原木樨纹与西域月纹的合璧。
「不可能!」波斯商人猛地起身,袖中掉出个小瓷瓶——正是「蚀心散」。柴安早有防备,指尖弹出的木樨花瓣混着雪水,瞬间将毒药凝成冰晶。可就在此时,若雪忽然踉跄着扶住茶炉——心脉处的剧痛突然加剧,她看见柴安的记忆里,昨夜他独自去挖木樨根时,踩中了西域人设的陷阱,小腿上的伤口此刻还在渗血。
「你骗我!」她哑着嗓子低语,指尖却被柴安紧紧握住。两人的血混着茶汤滴在木樨树下,竟让百年老树发出「咔嗒」轻响——树根处裂开个洞口,露出块刻着「茶雪盟」的石碑,正是千年前茶神与茶仙的定盟之石。
茶宴现场忽然骚乱。西域茶使们望着石碑上的图腾,纷纷跪地——他们终于明白,所谓「蚀心散」根本伤不了「茶雪双生」的血脉,因为千年前的茶香盟约,早已将中原与西域的茶脉,系在这棵木樨树上。
「原来父辈们守护的,从来不止是秘方,」柴安望着石碑上模糊的「安雪」刻痕,忽然想起父亲日记里的最后一句:「茶香无界,唯爱永恒」。他掏出那对银镯,将镯子按在石碑凹槽里,竟严丝合缝,「若雪,千年前的茶神与茶仙是双生,百年前的爹娘是双生,现在轮到我们...」
话未说完,心脉剧痛再次袭来。若雪看见柴安眼底泛起的金芒,那是「雪月霜」与「蚀心散」在血脉里博弈的光。她忽然想起母亲说的「以血为引,以茶为媒」,猛地提起茶筅,将两人的血混着木樨花汁,烹入最后一盏茶——茶汤竟泛起彩虹般的光,每道颜色里都映着他们从童年到如今的片段。
「喝了它。」她将茶盏递给西域商人,又给自己和柴安倒了两杯。茶汤入口的瞬间,木樨树忽然开满了花——比往年任何时候都盛,花香混着西域沙枣的甜,竟凝成一种从未有过的香气,让在场所有人都红了眼:波斯茶使想起离别多年的母亲,中原茶商想起苏父教他们辨茶的耐心,而柴安与若雪,却在茶香里看见了彼此心底最深处的恐惧——怕失去对方,怕断了这千年的茶缘。
「这才是真正的『心魂茶』。」苏父拄着拐杖走来,身后跟着康复的柴母。两人望着木樨树下相拥的孩子,忽然笑了——当年他们拼了命守护的,不是秘方,是让茶香永远能温暖人心的「茶心」。
暮色漫来时,茶宴棚架上的木樨花灯全亮了。柴安替若雪别好被风吹乱的花簪,指尖触到她后颈的「小雪花」红痕——那是他小时候用朱砂画的,竟与石碑上茶仙的印记一模一样。「还记得七岁那年我说的话吗?」他在她耳边低语,茶香混着呼吸落在她颈间,「我说要让你当醉仙居的老板娘,现在我还要加一句...」
他忽然单膝跪地,从树根洞里掏出个雕花小盒——里面躺着枚刻着木樨花的金戒,戒面嵌着的,正是千年前茶神图腾的碎玉:「我要让你当这天下的『茶雪夫人』,让所有茶香飘到的地方,都知道柴安这辈子,只认苏若雪这一个茶缘。」
若雪的泪滴在戒面上,映出漫天木樨花。她想起父亲说的「茶缘天定」,此刻终于明白——所谓天定,不过是两个心怀温暖的人,在茶香里走了千年,终究走到彼此身边,让所有的风雨,都成了烹茶时最恰到好处的火候。
西域茶使们忽然唱起了家乡的茶歌,中原茶商们跟着哼起了木樨小调。两种声音混在一起,竟在木樨树下织成了最和谐的茶香之网。柴安替若雪戴上戒指,银镯与金戒相触时,心脉处的剧痛忽然化作暖流——原来当茶香里有了爱,所有的毒,都能解成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