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的初雪来得猝不及防。苏挽月裹着狐裘立在朱雀桥头，望着桥下熙熙攘攘的茶市，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腰间的翡翠茶佩。这是父亲苏承业送给她的成年礼，亦是江南苏氏商行的信物。
「姑娘，该回铺子了。」贴身丫鬟绿萼轻声提醒，「老爷说申时要与潘楼的柴郎君谈合作。」
苏挽月颔首，目光掠过街角那家朱漆斑驳的酒馆。「潘楼」二字在雪幕中若隐若现，与对街「四福斋」的鎏金匾额相映成趣。她想起父亲昨日的话：「柴家在汴京根基深厚，若能与潘楼合作，苏氏的茶叶生意便可站稳脚跟。」
申时三刻，苏挽月踏入潘楼。雕花木门吱呀作响，暖香扑面而来，混着醇厚的酒香与若有若无的茶香。柴安立于柜台后，素白锦袍上绣着墨竹，腰间玉坠随着动作轻晃，恍若画中走出的谪仙。
「苏姑娘。」柴安抬眸，目光在她腰间的茶佩上停留片刻，「久闻苏氏商行的碧螺春闻名江南，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苏挽月微微福身：「柴郎君谬赞。家父听闻潘楼的『醉春风』独步汴京，特命小女前来商谈合作。」
话音未落，一阵喧哗从街角传来。苏挽月循声望去，只见四福斋门口围了一群人，郦家三娘康宁叉腰而立，手中的翡翠簪子在雪光中泛着冷光。
「柴安！」康宁的声音穿透雪幕，「你昨日派人砸了我的茶盏，今日又抢我的茶商，当我郦家无人吗？」
柴安的眸中闪过一丝无奈，对苏挽月歉意一笑：「苏姑娘稍候，柴某去去就来。」说罢，他大步流星地走向四福斋，衣摆扬起细碎的雪花。
苏挽月示意绿萼留在原地，自己则悄悄跟了过去。雪越下越大，康宁的骂声与柴安的低笑交织在一起，在白茫茫的天地间显得格外清晰。
「三娘息怒。」柴安的声音带着三分无奈，「昨日之事纯属误会，柴某已让人重新打造了一套羊脂玉盏送来。」
「误会？」康宁冷笑，「你当我是三岁孩童？若不是你暗中指使，那些茶商怎会突然变卦？」
苏挽月躲在街角的糖葫芦摊后，看着柴安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这是洛阳的朱砂墨，三娘不是一直想要吗？」
康宁的脸色稍霁，伸手接过锦盒：「算你识相。不过——」她突然踮脚凑近柴安耳畔，「若再让我发现你耍花招，我就把你书房里那些账本全烧了。」
柴安轻笑，伸手替她拂去肩头的雪花：「三娘何时变得如此霸道了？」
苏挽月看着两人交叠的身影，心中泛起一丝异样。她低头看着腰间的茶佩，突然意识到，这场商战或许远不止表面上的茶叶之争。
夜幕降临，苏挽月坐在潘楼的雅间里，听着楼下传来的喧嚣。柴安推门而入，发间还沾着未化的雪粒。
「让苏姑娘见笑了。」他解下狐裘挂在屏风上，「三娘脾气直爽，柴某与她自幼相识，倒也习惯了。」
苏挽月淡淡一笑：「柴郎君与郦三娘的情谊，倒是令人羡慕。」
柴安的眸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了然：「苏姑娘误会了。三娘已有婚约，柴某与她不过是生意上的对手。」
苏挽月挑眉：「哦？那柴郎君为何对三娘如此上心？」
柴安沉默片刻，目光落在窗外的雪地上：「三娘是个可怜人。她父亲早逝，家中姐妹又各有难处，柴某不过是……」他摇摇头，「不提也罢。苏姑娘今日前来，是为了茶叶合作？」
苏挽月从袖中取出一个青瓷茶罐：「这是苏氏新制的碧螺春，还请柴郎君品鉴。」
柴安接过茶罐，掀开盖子闻了闻，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好茶！这茶香清幽，回味甘甜，倒是与潘楼的『醉春风』相得益彰。」
苏挽月趁机道：「若将碧螺春与醉春风按七三比例混合，再配上汴京的桂花蜜，或许能创出一款新茶。」
柴安的眼中泛起兴味：「苏姑娘果然蕙质兰心。不知苏氏商行是否有意与潘楼合作，推出这款『七星露』？」
苏挽月颔首：「家父正是此意。不过——」她凝视着柴安的眼睛，「合作之前，苏某想知道，柴郎君究竟想从这场合作中得到什么？」
柴安回望着她，目光深邃如潭：「苏姑娘以为呢？」
苏挽月轻笑，伸手接过绿萼递来的茶盏：「柴郎君想要的，不过是借苏氏之力，在汴京站稳脚跟，同时……」她瞥向窗外的四福斋，「打压郦家。」
柴安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展颜一笑：「苏姑娘果然聪慧。既然如此，我们不妨坦诚相待。」
雪夜渐深，雅间内茶香缭绕。苏挽月望着柴安眼中跳动的烛火，突然意识到，这场商业博弈或许将改变她的一生。而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究竟是盟友还是对手，她尚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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