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成赶到45路公交车爆炸现场时,警戒线外已经围满了人。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塑胶味,混杂着消防车喷出的水雾,在初秋的冷风中凝成刺骨的寒意。
“张队!”小李举着证物袋跑过来,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在残骸里找到这个。”
透明袋子里装着半支烧熔的画笔,笔杆上依稀能看到“砚”字的刻痕。张成的手指猛地收紧,金属拉链硌得掌心生疼——那是他去年结婚纪念日送给林砚的礼物,她总说这笔杆的弧度刚好贴合她的指节。
“伤亡情况怎么样?”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喉结在紧绷的脖颈上滚动。
“确认死亡12人,重伤7人。”小李避开他的目光,“法医初步判断,爆炸物是自制炸弹,引爆点在车厢中部……”
张成没再听下去。他踉跄着走向那辆只剩框架的公交车,变形的车窗玻璃像破碎的镜片,反射着警灯红蓝交错的光。他仿佛能看到林砚坐在靠窗的位置,正低头在速写本上画着什么,阳光落在她微卷的发梢上,像撒了把碎金。
他们早上出门时还拌了嘴。林砚要去临市看画展,想让他陪同,他却因为紧急会议推脱了。她噘着嘴把三明治塞进他公文包:“那你记得吃早餐,别又胃疼。”现在想来,那语气里的委屈像针一样扎进心脏。
“张队,需要您确认一下受害者身份。”法医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
临时停尸房设在附近的体育馆,白布覆盖的担架一字排开。张成走到第三个担架前,指尖悬在白布边缘,迟迟不敢落下。他记得林砚今天穿了件米白色风衣,是她去年在米兰设计周买的,回来后总抱怨上海没有合适的场合穿。
白布揭开的瞬间,他猛地别过头。风衣的残骸上还沾着未燃尽的画纸,隐约能看到速写的轮廓——是他伏案工作的侧影,台灯的光晕在纸上晕开浅浅的黄色。这是她昨晚熬夜画的,说要给他个惊喜。
“确认是林砚女士,31岁,身份证在随身帆布包的夹层里找到。”法医的声音平静得近乎残忍。
张成没说话,只是弯腰捡起那片画纸残骸。焦黑的边缘割得他手指生疼,却远不及心脏被生生剜去一块的剧痛。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林砚设置的专属铃声——她总爱用这段轻快的钢琴曲,说每次听到就知道是他打来的。
他掏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着“未接来电”的提示,最后一通是今天早上8点47分,正是爆炸发生前五分钟。她当时想对他说什么?是抱怨公交车晚点,还是想告诉他画快画完了?
“张队,发现疑似爆炸物残留物。”技术科的同事在远处喊他。
张成深吸一口气,将画纸残骸小心翼翼地放进证物袋。转身时,他看到体育馆外的电子屏正在播放现场新闻,画面里有个穿卫衣的女孩正对着镜头哭喊:“车上有炸弹!我们试过阻止的!”
那女孩的眼神里有种异样的熟悉感,像在哪见过。张成皱起眉,突然想起林砚提过的学生——好像也总穿类似的卫衣,说话时眼睛会亮晶晶的。
“查一下那个女孩的身份。”他对小李说,声音里已经听不出情绪,“还有,调阅45路公交近三个月的监控,以及所有乘客的背景资料,我要全部。”
警灯依旧在闪烁,照亮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张成知道,从现在起,他不仅是刑侦支队的队长,更是一个要为妻子寻找真相的丈夫。哪怕要把这座城市翻过来,他也要弄清楚,是谁让那盏总为他亮到深夜的灯火,永远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