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过地狱

推开门，迎面是暖金与奶白交织的光，水晶吊灯垂落的棱镜折射出细碎光晕，映得墙面浮雕上的缠枝纹都泛着柔润光泽。

玄关处，黑檀木台面上立着鎏金底座的青瓷瓶，旁边银质烛台的火焰静静跳动，连脚下米白大理石拼花地面，都嵌着细如发丝的金线。

再看这客厅里，酒红色丝绒沙发裹着蓬松的狐毛靠垫，雕花圆桌铺着暗纹真丝桌布，铜制咖啡壶在灯下泛着冷冽的光。墙上油画的画框是描金的，窗外飘进的香氛里，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雪松气息。

“哇去，这他妈是我住得起的？！”沈界踏入温暖豪华的房间内，感叹着自己奢望，而近在眼前的。

穿过客厅，客房的四柱床挂着半透的如珍珠一般的沙白，床尾巾垂落的弧度都透着精致，床头黄铜壁灯的光漫过丝绒抱枕，连浴室大理石台面上的瓷瓶，都印着繁复的鎏金纹，抬手触到的毛巾，是软得能陷进去的羊绒质地。

他不断触摸感受着这间房子带来的豪华和温暖，给人一种特别安心的感觉，不知不觉，就躺在了床上，困意如灵魂一般附在他的身上，此刻也不想管什么会面了，只想舒舒服服洗个澡再睡个好觉，可是问题来了，这个“主人”，啊不，苏明哲，这个人邀请的太突然了，自己甚至手机都没有带，要知道，老一辈的可能出门必须要带的是钥匙和钱包，钥匙是为了开家门，钱包只是为了买东西或者应急，而现代人必须要带的就是手机，有了手机甚至可以做到任何生活上的事情，但它现在还躺在酒店厕所的洗漱台上，手机都没有带，怎么可能会带衣服？

“嘶，诶，酒店一般都有浴袍的吧，何况是这么高级的…”突然灵光一闪，起身去了厕所，推开厕所门，里面只有马桶跟洗漱台，竟然没有淋浴的地方，这时发现一边还有一个门，就在马桶与洗手间之间，他拧动门把手，推开门，里面竟然还有一个房间，并且这里是单独的洗浴间，左边有超大型浴缸，前面有独立扇形玻璃门淋浴间，右边的架子上摆满了洗浴用品，有什么沐浴露、洗发水、护发素、浴球等等，甚至还有小黄鸭“噗，哈哈，这地方还有橡胶小黄鸭，想得还真周到。” 接着架子下面挂着三件浴袍，做工堪称完美，没有一根多余的线头，这家旅馆将每一处细节都考虑得特别到位，也不知道正常住一晚要多少钱？

拧开浴室的恒温龙头，用手稍微测试一下水温，省得又像操控保险柜一样，左拧一点点，像倒岩浆，又拧一点点，像倒液氮，好在这个比较人性化，也可能是调试习惯了，随手就拧到了合适的温度，将头伸过去，温热的水打湿头发，从锁骨流到大腿，再从大腿流到脚上，将整个包裹住，所有的疲惫，混着水流滴在防滑垫上。

现在就一个字“爽”！

在水流持续的滴落在沈界头上时，他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感觉，但洗澡又不是没洗过，并不是那种熟悉感，像是有一件事情在类似的场景发生过，而自己记不清大脑自动反馈的，随着这种感觉持续的加强，手上也传来了久违的疼痛与灼烧感。

“啊，我靠，呃，又来。”他将手臂抬起，在眼睛注视到手臂的那一刻，手上仿佛闪过无数画面，他无比熟悉，却不曾经历，接着白光闪过，眼前坠入了黑暗。

冷雨如针，无情地刺在脸上，那冰寒直透骨髓，将男人麻木的手指唤醒。指尖深深陷入泥泞，触碰到的却是冰冷僵硬的躯体。他喉咙一紧，猛地呛出一口混着雨水的腥甜鲜血，胸腔撕裂般的疼痛使得眼前一片昏黑。然而，即便身体如同被碾碎般沉重，他依旧咬紧牙关，用颤抖的手肘撑住泥地，像一只濒死的野兽般，艰难而执着地从尸堆中挣扎而出，每移动一寸都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

视觉逐渐恢复，他摇了下头，将朦胧的视线变得清晰，这是他终于看清周围全是叠压的躯体，有的还攥着断裂的刀，破损的枪，如果只是尸体，应该没那么简单，周围还有数不清的断手断脚，甚至地上还有个头盔在不断渗血，应该只是头盔吧，血液与泥水混合，流入地上的坑洼，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雨腥味和土腥味，像是一种为死亡和绝望特调的香水，是老天赠与他的礼物，但，太过于沉重。他的作战服被划开几道大口子，伤口泡在雨里，混杂着血液、汗液布满全身，身下的尸体发出沉闷的挤压声，混着雨声，可以说是死神独特的情调，将来自地狱的美景、香水与动人的交响曲，献给这群凡人，这么美丽的场景，他老人家不可能不来，没有了，他们就没有这篇美景。

他撑着身旁那具已然僵硬的躯体，用力将其扶正。冰冷的触感透过掌心蔓延至全身，令他的呼吸都带着几分滞重。他缓缓抬起头，透过雨幕望向远方。视线所及之处，几道深暗的黑影在朦胧中若隐若现，缓缓移动着脚步。每一步落下，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挤压声，那是脚掌碾过尸体时发出的可怖声响。仅仅听闻这骇人的声音，胃部便不由自主地翻腾起来，一股浓烈的恶心感直冲喉间，他特别想吐，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一个陌生人的身体，为什么这么久才反应过来呢？因为他2秒前才想起自己的名字，沈界现在满脑子都是空白，眼前的尸堆以及未知的黑影，让他想赶紧逃离这里，可他也是现在才发现自己控制不了这身体，要说他现在脑子里的想法是“我操，这他妈哪儿”“尸体！”“伤口，啊，好痛”“哇靠，那黑影是啥呀！”“求你了，神，主，佛，不管是什么，请你带我离开就行！”。

男人俯下身，手掌稳稳地握住剑柄，将沉重的剑一点点抬起。随着一声低沉的摩擦声，他把锋利的剑刃朝下狠狠插入地面，这才勉强倚靠着它支撑住几乎要崩溃的身体。粗重的喘息从喉咙深处涌出，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灼烧胸腔，不时伴随几声压抑不住的咳嗽，嘴角溢出的唾液混杂着刺目的血丝。沈界清晰地分辨出口腔里的味道：那微弱的甜腥来自于黏膜破损，而浓烈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则昭示着他体内每一处器官所承受的损伤。

当痛苦逐渐被意志压制，冷静慢慢回归之时，一种更为强烈的情感却开始吞噬他的理智——绝望。这不是简单的情绪共鸣，而是一种仿佛亲历其境的真实感，仿佛你就是这个男人，正站在死亡边缘，目睹着生命如沙漏般流逝。眼泪终于夺眶而出，滑过他满是灰尘与汗水的脸颊，无声地砸落在冰冷的地面。他哭得撕心裂肺，悲怆到无法自抑。沈界明白他的痛楚，那曾经并肩作战的同伴，此刻不过化作一具具冰冷僵硬的尸体，散落在脚边。他们再也不能开口说话，再也不能去追逐未竟的梦想，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在死前徒劳地消散。生与死之间，竟只隔着如此短暂的一瞬。这种锥心之痛，让人无从逃避，也不敢面对。

享受完交响曲之后，这一切的美景中出了一个人，这个人没有按照他的剧本，他并没有死去，而死神发现了他的存在，雨雾中，那团黑影像是听到了哭声，是不能容忍，还是十分享受，它调转了方向，朝着男人的方向走去，随着第一个，然后是第二个，第三，第四，第五，成千上万个黑影，在顷刻之间会聚在一起，发出了低沉的怪叫，像是来自地狱的叫声，直击灵魂，这时的男人和沈界听到不远处的叫声，身体止不住的打颤，他害怕，他畏惧，他慢慢地低下了头，空洞的眼神看向四周，他们一起回家的约定，一起喝酒的诺言，在不到一天的时间内化为了泡影，而此刻他的使命，就是带他们回家。

男人的眼神不再空洞。深吸一口气后，那双眼睛逐渐被坚定填满。沈界清晰地感受到他内心的变化，充斥着绝望与恐惧的深渊，如今已被一把熊熊燃烧的烈火吞噬殆尽。而那火焰并未因此熄灭，反而愈发炽盛，在他的胸膛中怒吼、升腾。他缓缓挺直身躯，动作沉稳有力，仿佛一座山峰拔地而起。紧接着，他弯下腰，从地面拔出长剑，寒光映照着他坚毅的神情，也映亮了此刻重新燃起斗志的灵魂。

“I will judge you with the trust of ten thousand people, asshole！”男人仰头高喊一声，声音在空气中震动，是啊，承载万人的祈愿来审判你吧，他将利刃高高举起，寒光映照出他坚毅的面容。而就在这一刻，黑影悄无声息地降临在他的面前，宛如从深渊中爬出的梦魇。这一幕，竟如古希腊神话中的名画般壮丽而肃穆，仿佛时间也在这一瞬间凝滞，唯有风拂过刀刃的低鸣，为即将到来的命运奏响序章。

到这里，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心跳也越来越快，意识逐渐有点涣散，沈界用意志努力地集中，等一切开始恢复，自己又再次回到了那个淋浴室，刚刚发生的事情不是真的，像是一场梦，就像是一场回忆，而在不久前，底片世界，他正是因为这个“幻觉”看懂了手臂上纹身给他的线索。

“呼呼，刚刚，我，唔。”刚才发生的事情一时之间还没缓过来，这样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咚咚咚！”

“啊啊，我去！”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将他骤然拉回现实，刚才他的访问被硬生生逼退，连带着他的心跳又加快了几分。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却感到喉咙里还残存着一丝苦涩的压抑感。

“沈先生是在洗澡吗？啊，非常抱歉打扰到您了，但我们家主人现在有时间见您，你看…”

“我去我去，我…没事，你在外面等我一下，很快就好。”沈界没有说方戈打扰到了他，他只是暂时的被吓到了，刚才又经历了…总之他只是需要缓一会儿，尽管有无数的问题再次侵入他的大脑，但他得先拜访这位“主人”，也许他自然会告诉沈界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