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好后的家里,像一幅被水浸过又晾干的油画。
表面上,所有的裂痕。都被精心修补,昂贵的波斯地毯吸干了那夜的雨水和狼狈,空气里重新弥漫着清雅的雪松冷香。
但总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林希安住回来了。但她的存在,像一道无声的界限。
她不再拒绝严浩翔的靠近,却也很少主动靠近他。她默许他睡在身侧宽大的床上,但总是在他试图伸手揽她时,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一下,然后不着痕迹地翻过身,留给他一个沉默的,裹着薄被的背影。
偶尔严浩翔尝试着开口,说些公司的事,或者无关痛痒的天气,她也只是淡淡地“嗯”一声,或者点点头,目光依旧停留在别处,仿佛他只是一个背景音。
他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应酬,每天准时回家。
回来时,手里总不会空着。有时是一束厄瓜多尔玫瑰。
严浩翔“路过花店,看着新鲜。”
有时是某个顶级拍卖行刚送来的,镶嵌着鸽血红宝石的古董胸针,在丝绒盒子里熠熠生辉,价值不菲。
严浩翔“下午有个小拍,看着挺衬你那条新到的裙子。”
她的眼神平静无波,没有惊喜,没有厌烦,只有一片深潭般的沉寂。她会点点头,说一句。
林希安“谢谢,放着吧”
严浩翔眼底那点微弱的光,便会黯淡下去。
但他从不气馁,只是默默地将花插进她梳妆台的花瓶里,将胸针轻轻放在她首饰盒旁边,将巧克力放在她伸手可及的地方。
林希安能感受到他的存在,像一道无声的影子,带着小心翼翼的暖意,固执地环绕着她。
深夜,主卧一片寂静。
严浩翔侧躺着,听着身旁传来均匀却略显清浅的呼吸声。他试探地、极其缓慢地伸出手臂,想要像从前那样,将她揽入怀中。
指尖刚刚触碰到她薄被下的手臂。
林希安的身体,几乎是本能地,再次僵硬了一下。她没有躲开,但也没有迎合。
严浩翔的手臂僵在半空。黑暗中,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带着浓重的失落和挫败。
就在他以为今夜又将是一个无言的僵局时。
一只微凉的手,带着一丝迟疑,轻轻地覆在了他紧握的拳头上。
他难以置信地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生怕这只是自己太过渴望而产生的幻觉。
十指微凉,指尖带着细微的颤抖,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与他同样微凉的指尖,轻轻交缠。
严浩翔的心脏在这一刻,仿佛被巨大的暖流狠狠击中。他反手,用尽全身的温柔和克制,轻轻握住了那只主动伸过来的手。
没有言语。
只有黑暗中,两只紧紧交握的手,和渐渐趋于同步的、沉稳的心跳声。
几天后,一个寻常的午后。
林希安坐在起居室的单人沙发里,腿上摊着一本厚重的艺术画册。
“夫人”
管家李婶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上面放着一个精致的深蓝色天鹅绒首饰盒。
“这是……之前严总吩咐的,在澳洲重新找人定制的,一模一样”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盒盖打开着,里面那条蛇形钻石项链冰冷地盘踞在黑色丝绒上,碎钻折射着阳光,蛇眼红宝石闪烁着妖异的光。
严浩翔“安安,你要是不喜欢我现在立马让人把它扔了”
林希安伸出手,拿起了那个深蓝色的首饰盒盖。
她手腕轻轻一翻。
“啪嗒。”
一声轻响。
盒盖被她干脆利落地合上了。
盖住了里面那条冰冷的蛇,也盖住了所有关于它的不堪记忆。
林希安“放着吧。”
她放下了。
不是原谅了那条项链,而是彻底放下了它带来的所有屈辱和阴影。
她选择了向前看。
严浩翔重新坐回长沙发上,拿起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发出轻微的声响。
阳光温暖地洒满一室,空气里流淌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尘埃落定般的宁静与平和。
窗外,庭院里的玫瑰开得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