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春雪消融的清晨，毡帐内传来婴儿的第一声啼哭。

李铁木真跪在帐门口，望着东方初升的朝阳，手中紧攥着为新生儿准备的银箭护符。

图尔荪阿伊·奥斯曼江虚弱地倚在羊毛垫上，怀中襁褓中露出一张皱红的小脸，萨娜尔正踮脚往弟弟嘴里送她采的野莓。

"是个男孩。"接生的老妇人将婴儿递给铁木真，皱纹里溢满笑意，"瞧这眉骨，像极了你父亲握弓时的模样。"

铁木真颤抖着触碰婴儿的掌心，那小小的手指竟本能地攥住箭符绳，仿佛天生与草原的征战结缘。

图尔荪用西域香料为帐内熏香，驱散分娩的寒气，萨娜尔则在外头招呼部落亲友，将奶酒与奶酪分给赶来庆贺的牧人。

"该取个与星辰相关的名字。"铁木真凝视夜空，银河如银沙河般流淌在天际，"我族传说，北方最亮的星是勇士的引路者。"

图尔荪抚摸着婴儿颈间的红绳，那是她用嫁妆中的珊瑚珠串成的："在我们部族，星辰也指引商队的归途。不如叫他'阿勒坦星'，意为'金辉之子'。"

铁木真点头，将名字重复三遍，声音如马头琴弦般浑厚。

部落长老们携羔羊与祝福而来，铁木真宰杀羔羊祭天，图尔荪以西域礼仪将香料撒入火堆，青烟携着两族的祈愿升腾。

萨娜尔为弟弟编了第一支摇篮铃，铁木真在帐外竖起新木栏，刻上"阿勒坦星"的诞生日期。

草原的喜悦如春草蔓延，连最倔强的老马"赤鬃"也驻足帐前，鼻息喷出暖风，仿佛在聆听新生命的啼哭。

然而安宁未久，秋初的鹰眼峡谷传来警报：东部盗马贼勾结外族，意图突袭牧人的畜群。

铁木真被推举为联防队长，图尔荪在为他缝补战袍时，指尖停在未完成的护心镜上："这次让我随你出征。"

铁木真蹙眉："战场无女子，何况你刚诞子未满三月。"

图尔荪却将一匣西域药膏推到他面前："我的香料可治箭伤，我的眼睛能辨伏兵——你需我如马需鞍。"

萨娜尔将弟弟抱到父母膝前，阿勒坦星正攥着她的铃铛咯咯发笑。

铁木真终默许，但下令她只能随行至后方营地，不得擅自靠近战场。

图尔荪连夜准备行囊：药匣、香料袋、她幼时习得的箭术弓，皆裹进缀满星纹的皮囊。

迁徙的队伍向鹰眼峡谷进发，铁木真的马队如黑云压向地平线。

图尔荪与萨娜尔同骑一马，怀中婴儿被羊绒毯裹得严实，铃铛声在风中叮咚，似为出征的号角添一抹柔音。

他们途经枯骨滩时，图尔荪以西域经文为多年前战死的孤魂祷告，铁木真在旁沉默添土，两族的信仰在此刻共筑安宁。

抵达峡谷外围的驻营后，铁木真率主力侦察敌踪，图尔荪在后方搭建医帐。她教萨娜尔辨认止血草与镇痛花，将香料熬成防寒的熏液，分给每个帐篷。

战士们初时对女子医者存疑，但当一骑士被毒箭所伤，她以药膏与银针使其免于溃烂，众人方敬服。

月黑之夜，盗马贼的突袭比预期更早降临。

铁木真在峭壁高处吹响骨哨，图尔荪立刻点燃三堆篝火，制造援军抵达的假象。

贼人果然迟疑，萨娜尔趁机将药箭分发给战士——这些箭伤处会散发刺鼻气味，令贼马惊躁。

铁木真趁机率队从峡谷两侧包抄，马蹄声如雷震碎暗夜。图尔荪在后方忽闻异动：一伙贼人绕道偷袭营地，意图擒婴儿作人质。

她抄起弓弩冲出帐外，萨娜尔紧随其后。

贼首狞笑逼近，图尔荪却冷静射出药箭，正中其战马眼瞳。

马嘶声引得贼群混乱，萨娜尔趁机点燃香料火堆，浓烟呛退敌人。

当铁木真率援军归来时，只见妻子与女儿并肩而立，火光照亮她们鬓角的汗珠。

主战场上，铁木真擒获贼首，却发现对方竟与三年前杀害追风马的贼寇有关。

他未即刻处决，反以银箭与其约定："归还所有劫掠的畜群，永离我族牧地。"

贼首权衡后屈服，铁木真放其生路，但折断其战马四蹄——草原的惩罚，既冷酷又留余地。

凯旋归途上，图尔荪怀中阿勒坦星已酣睡，萨娜尔收集战地上的箭矢，欲为弟弟制一柄小弓。

铁木真将缴获的斑纹马赠予妻子："这是你的战利品。"

图尔荪却将马鞭系上红绳："让它成为阿勒坦星的成年礼。"

队伍穿过银沙河时，婴儿在母亲臂弯中伸手戏水，水珠折射阳光如碎星，众人皆笑言此子确为天赐。

回到青草滩后，铁木真在帐前立起新木碑，刻录此次战役与图尔荪的医功。

部落长老虽仍嘀咕女子参战的旧规，却无人否认她的智勇。

图尔荪将战利品中的西域珍宝分赠伤者，萨娜尔则用缴获的贼寇箭镞，为弟弟编成护腕。

冬雪季来临前，阿勒坦星已能扶栏站立。

图尔荪用香料为他熏制防寒的皮靴，铁木真教他辨认第一只箭靶。

某夜，婴儿在梦中哭喊，图尔荪与铁木真同时惊醒，她以西域安抚经文轻哼，他则用马头琴奏起草原摇篮曲，声音交融如星河交汇。

萨娜尔在一旁将铃铛系在弟弟枕边："这样狼群便不敢靠近。"

次年春，铁木真发现图尔荪在帐内绘制新的地图，将东部峡谷的险隘与西域商道的隘口重叠。

"若将这两处连通..."她指着交汇点，"牧人的畜群与商队的货物，都能避开盗马贼的必经之路。"

铁木真抚过她鬓角新生的白发，笑意如暖风："你比我的马鞭更懂草原的脉络。"

他们开始悄悄筹备一条隐秘通道，萨娜尔与族中青年协助，用碎石与枯草伪装路径。

图尔荪以香料标记方向，铁木真则训练马群记忆路线。

当通道初成时，第一支商队顺利穿过，首领赠予图尔荪一匣波斯琉璃，她转赠给萨娜尔作嫁妆。

阿勒坦星三岁生辰那日，铁木真为他举行"小骑手"仪式：将迷你马鞍系在羊羔背上，教他握短弓。

图尔荪用西域糖丝编成小马，萨娜尔则讲述她幼年随父母迁徙的故事。

夕阳下，一家四人的影子被拉长，如四棵扎根草原的老树。

然而星辰的轨迹总藏暗涌。

秋末，铁木真在巡牧时发现南部草场出现陌生蹄印，似有更大威胁潜伏。

图尔荪夜观星象，发现代表战祸的"血月星"异动。

萨娜尔已成长为部落中最擅追踪的青年，她主动请缨探查，铁木真却摇头："你需守护阿勒坦星。"

图尔荪悄然将新制的护心镜缝入丈夫衣襟，香料袋中添了驱邪的檀粉。

出征前夕，阿勒坦星攥着父亲的箭符不肯松手。

铁木真将他抱起，指着北方星辰："等你长成我的脊梁，这些星光便会为你引路。"

图尔荪在帐外备好药帐，萨娜尔誓死守家。

晨光中，铁木真的马队再度踏向未知的险途，图尔荪的铃铛声随风远送，如母亲的目光永不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