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凝固了。
深秋夜晚的冷风卷着烟尘和汽油味,吹拂着在场每一个惊魂未定的人。
林溪坐在地上,怀里紧紧抱着画框,后背的疼痛让她微微蹙眉。她仰着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从报废轿车里走出来的身影。
顾深?
怎么会是他?
他不是应该在家里,或者在学校那些光鲜亮丽的地方吗?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偏僻的校外小巷?还……用他的车替她们挡下了那辆疯狂的摩托车?
路灯昏黄的光线勾勒出他高大的轮廓。额角的血迹顺着冷峻的侧脸滑下,滴落在他微微敞开的、沾染了灰尘和褶皱的白衬衫领口上,平添了几分野性的狼狈。他抬手随意地抹了一下额角的血,动作带着一种惯有的、漫不经心的狠厉。那双深邃的眼眸扫过倒在地上的摩托车骑手(正痛苦呻吟着),又扫过被苏晴扶起来的林溪,最后,目光落在了她怀里紧紧护着的画框上。
那眼神极其复杂,带着未消的戾气,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还有……林溪看不懂的、更深沉的东西。
“深……深哥?”一个略带颤抖和难以置信的声音响起。是那个栗发男生(学生会干事周扬),他不知何时也赶到了现场,看着眼前惨烈的车祸现场和明显负伤的顾深,吓得脸都白了,“您…您没事吧?!”
顾深没理他,目光依旧锁在林溪身上,薄唇紧抿,没有说话。
“顾深学长!谢谢你!”苏晴反应过来,连忙扶着林溪,惊魂未定地道谢,“要不是你,我们……”她不敢想下去。
林溪也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中找回自己的声音,喉咙有些发干:“谢…谢谢你。”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微颤。无论如何,是他救了她们。
顾深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看到她除了脸色苍白、后背可能有些挫伤外似乎并无大碍,又瞥了一眼她怀里的画框。他几不可察地移开视线,声音依旧冷淡,却少了几分平时的刻薄:“报警。叫救护车。” 这话是对着周扬说的。
“哦…哦!好!马上!”周扬赶紧手忙脚乱地掏手机。
这时,那个倒在地上的摩托车骑手挣扎着爬起来,捂着流血的胳膊,指着顾深和林溪破口大骂:“操!你们他妈的眼瞎啊!会不会开车?!挡老子路!老子的车……”
他话没说完,顾深猛地转过身。
只是一个转身的动作,一股冰冷刺骨的、如同实质般的威压瞬间笼罩了那个骑手。顾深脸上没什么表情,额角的血迹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骇人。他一步步走过去,步伐不快,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你……”骑手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嚣张的气焰瞬间矮了半截。
顾深在他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睨着他,眼神像在看一坨肮脏的垃圾。声音不高,却冷得能冻死人:“谁让你来的?”
骑手眼神闪烁:“什…什么谁让我来的?老子自己……”
“砰!”
一声闷响!
顾深毫无征兆地抬脚,狠狠踹在骑手的小腹上!动作快、准、狠!带着一股暴戾的怒火!
“呃啊!”骑手惨叫一声,像只虾米一样弓着身子倒飞出去,再次重重摔在地上,痛苦地蜷缩成一团,连呻吟都发不出来了。
周扬吓得手机差点掉地上。
苏晴捂住了嘴。
林溪也倒吸一口凉气,心脏狂跳。她看着顾深挺拔而冷漠的背影,看着他干脆利落、近乎狠辣的动作,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这才是真正的顾深吗?那个隐藏在冰冷疏离外表下的、带着原始野性和暴戾的顾深?
顾深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慢条斯理地收回脚,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老地方,巷口。处理一下。查清楚,谁指使的。” 言简意赅,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挂了电话,他才重新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在林溪身上。看到她眼中残留的惊惧,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冷漠。
“能走?”他问,声音没什么温度。
林溪下意识地点点头,忍着后背的疼痛,在苏晴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警笛声和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
顾深不再看她们,对周扬丢下一句:“你留下处理。”然后,他径直走到自己那辆车头严重损毁的轿车旁,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引擎发出低吼,他开着那辆冒着烟、前脸几乎报废的车,在警车和救护车到达前,利落地倒车,然后一个转向,消失在巷子的另一头。
整个过程干脆利落,甚至没有再看林溪一眼。
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救援和狠戾的出手,都与他无关。
林溪抱着冰冷的画框,看着那辆伤痕累累的车子消失在夜色中,又看看地上痛苦呻吟的骑手和一脸苦逼的周扬,再低头看看自己完好无损的画……
心绪如同被狂风席卷的湖面,一片混乱。
他为什么会出现?为什么救她?为什么……临走前,又恢复了那副拒人千里的冰冷模样?
额角滑落的血痕,白衬衫上的污迹,还有他踹向骑手时那狠戾的眼神……这些画面在她脑海中反复闪现,与之前那个偷画她侧影的顾深,那个毒舌刻薄的顾深,重叠交错,让她完全无法分辨。
顾深……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