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手烟

日料店冷气开得足，陈路周和朱仰起勾肩搭背地走进来。点菜是朱仰起的主场，叽里呱啦地报了一大串，陈路周没什么意见地应着，手指百无聊赖地划拉着手机屏幕，突然弹出一条信息。

gugu:【两千一百元转账】

带着一个小人鞠躬的表情包。

陈路周刚点击收款，正打着字想说什么，朱仰起就用胳膊肘猛地捅了捅陈路周，挤眉弄眼，下巴朝着斜后方某个方向用力一努。

是谷妍，她换了一身简单的白色棉质连衣裙。她对面坐着一个男生，两人正微笑的说着什么。

陈路周的视线在那个男生脸上停顿了两秒。

啧。

他陈路周一向自认是宇宙第一帅，审美标准搞得离谱，但此刻也不得不客观地承认——这小白脸，确实有点姿色，是那种很能骗小女生的类型。

他收回目光，目无表情地端起面前的玄米茶喝了一口。茶味清淡，冰的他牙根一酸。

他暗咳一声掩饰不自在。

陈路周那什么你认识？

朱仰起三中那个数学竞赛保送华大的学神！牛逼的很！

朱仰起说的唾沫横飞，一转头，看见陈路周那张没什么表情、甚至隐隐投出点不爽的脸，声音瞬间卡壳。

朱仰起干笑两声，赶紧找补。

朱仰起咳…当然还是你更厉害！

朱仰起Lucy你可以是全能选手，文武双全！篮球场上横扫千军，考场上也是一骑绝尘！他沈遇连你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他凑近一点，压低声音，带着点哄劝和拱火的意味。

朱仰起真的，Lucy！你看你和谷妍，那才叫般配！

陈路周没接话，只是慢条斯理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刚送上来的三文鱼刺身，食材新鲜，芥末的辛辣也够劲儿，但他嚼着，却觉得没滋没味。

陈路周吃得心不在焉，他的目光偶尔会不受控制地飘向窗边那桌。两个人似乎交谈的很愉快，谷妍嘴角弯起一个很浅的弧度，是那种放松的、毫无防备的笑。让陈路周想起昨天早上谷妍记得划清界限、甚至想花钱买伞的疏离模样。

陈路周不再看那边，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冰水顺着喉咙滑下去，但浇不灭那股莫名的躁意，连他们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一出日料店，朱仰起还在旁边絮叨着新出的游戏，陈路周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视线极其自然地扫过路边。

马路牙子旁，一个瘦削的侧影。谷妍背对着他，长发扎了起来，露出纤细脆弱的脖颈，一点猩红的火星在她指间明灭，细白的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她半边侧脸，在喧嚣的霓虹背景里，割裂出一种格格不入的孤寂和寂寞。

陈路周经过她的时候脚步没停。

谷妍陈路周

她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街头的嘈杂，带着一点刚抽过烟的微哑。

谷妍已经转过身，指尖那点猩红被她掐灭，她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眼神却像蒙着水汽的玻璃，直直地看向他，仿佛之前的脆弱是他的错觉。

陈路周有事？

陈路周语气平平，朱仰起看着这个情景有眼色的溜了。

谷妍没有立刻回答，往前走了两步，拉近了距离，她歪了歪头。

谷妍刚才在店里，看见你了

陈路周眉梢微挑。

陈路周理解，毕竟像我这种级别的帅通常自带聚光灯和BGM，容易造成局部地区短暂性失明

谷妍笑的眉眼弯弯。

谷妍看帅哥有助于消化，我吃的可香了

她意有所指地补充。

谷妍尤其是和聪明的朋友一起

陈路周朋友？

陈路周捕捉到这个词，那点因为沈遇而产生的莫名郁气消散了几分。他一向热衷于肯定别人。

陈路周保送华大的学神，确实聪明

谷妍不过哪有路草厉害，区区一个保送华大，那您这儿也就是个……嗯，基础操作？

谷妍眨眨眼，语气真诚得近乎浮夸。

不知不觉，两人已走到一个分岔路口。一边通向灯火通明的商业街，一边通往相对安静的老城区。

谷妍朝陈路周挥了挥手，试探道。

谷妍Lucy，明天见？

陈路周看着她，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插在裤兜里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谷妍也不在意，转身脚步轻快地走向商业街，白裙在夜风中轻轻晃动，像一只蹁跹的蝶。

谷妍下次见面记得结清一下吸二手烟的费用，我要现金

声音回荡在巷子中。陈路周抬手，揉了揉自己有点发烫的耳根，朝着另一个方向也迈开了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