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神里,汹涌的悲恸已经沉入深不见底的潭底,只剩下一种近乎虚脱的平静,和一丝……如释重负?
“疼吗?”陈焰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像破旧的风箱。
林晚下意识地摸了下左肩厚厚的护具,摇摇头,又点点头:“还好。”她顿了顿,鼓起勇气,将一直攥在手心的银牌递了过去,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这个……是您的。”
陈焰的目光落在银牌上,那冰冷的金属光泽映在她深沉的眼底。她没有接,只是看着,看了很久很久。久到林晚的手臂都开始发酸。然后,她极其缓慢地抬起手,不是去接奖牌,而是用指尖,轻轻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珍重,触碰了一下冰凉的牌面。
她的指尖冰凉,带着轻微的颤抖。
“不,”陈焰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穿透时光的力量,“这是你的‘晚燕振翅’。”她收回手,目光重新投向林晚,那眼底深处,仿佛有熄灭的灰烬被重新点燃,闪烁着微弱却坚韧的光芒,“飞得很好。”
简单的三个字,却像带着千钧重量,重重地砸在林晚心上。所有的付出,所有的伤痛,所有的挣扎,在这一刻仿佛都找到了归宿。
林晚的鼻子猛地一酸,她用力吸了一口气,将那点泪意逼了回去。她看着陈焰,看着这位坐在轮椅上、用嘶哑的嗓音和燃烧的目光将她托举到天空的教练,看着那双疲惫却依旧燃烧的眼睛,一股暖流混杂着更深的酸楚涌上心头。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将银牌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然后默默地绕到轮椅后面,双手握住了轮椅的推柄。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
“我推您回去?”她轻声问。
陈焰似乎愣了一下,随即,那紧绷的下颌线极其细微地松弛了一丝。她没有拒绝,只是极轻地“嗯”了一声,身体微微向后靠去,闭上了眼睛。浓重的疲惫感瞬间笼罩了她,仿佛刚才赛场边那无声的托举和汹涌的泪水,已耗尽了她积攒多年的最后一丝气力。
林晚推着轮椅,缓缓地走在空旷的后台通道里。脚步声和轮椅轻微的碾轧声在寂静的通道里回荡。昏暗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通道的尽头,连接着灯火通明的体育馆内部。明亮的灯光如同白昼,隐约还能听到远处散场观众的余音。而她们所在的通道,却沉在昏黄的光线里,像一条连接着过去与未来的幽暗甬道。
林晚推着轮椅,一步一步,朝着那片光亮走去。
坐在轮椅上的陈焰,闭着眼,头颅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仿佛陷入了短暂的沉睡。只有那搭在扶手上、骨节分明的手,在昏暗中,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指尖。
通道尽头的光亮越来越近,体育馆内部嘈杂的人声和明亮的灯光像一层薄雾般透进来。林晚推着轮椅,平稳地向前。陈焰靠在她身后,闭着眼,呼吸均匀而深沉,似乎真的睡着了,又或许只是沉入了那片无人能扰的疲惫深处。
轮椅的轮子碾过最后一段略显粗糙的地面,轻微颠簸了一下。陈焰的身体随着晃动,搭在扶手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随即又松开了。她没有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