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队的训练馆比省队大两倍，天花板高得让人眩晕。林晚站在高低杠区，耳边回荡着此起彼伏的器械碰撞声和教练的指令。她握了握掌心——那两枚燕子徽章藏在运动裤口袋里，金属边缘硌着大腿，像两簇微小的火焰。
"林晚！到你了！"张振国的声音从测试区传来。
四周的谈话声瞬间低了下去。十几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来。林晚深吸一口气，左肩的肌贴下传来隐隐刺痛。这是入队第七天，第一次全队合练。
"听说她就是那个'晚燕振翅'？"
"省运会银牌而已，动作成功率还不到一半..."
"陈焰硬塞进来的吧？都十七岁了..."
窃窃私语像细小的毒针，扎在皮肤上。林晚面无表情地走向高低杠，余光瞥见坐在监控台前的方毅。老教练的目光鹰隼般锐利，手里拿着评估板。
"常规动作展示，按新编排的来。"张振国递给她一张纸，"去掉那个转体1080，换成基础下法。"
林晚的指尖在纸上留下皱痕。新编排删掉了所有"晚燕振翅"的元素，变成一套中规中矩的动作，难度分直降0.8。
"陈指导知道吗？"她声音很轻。
张振国皱眉："国家队有国家队的标准。你那个动作——"
"准备好了吗？"方毅突然打断他，声音洪亮得让整个训练馆一静。
林晚抬头，对上老人深不可测的眼睛。某种直觉让她脊背绷紧。这不是询问，是测试。她沉默两秒，突然转身走向器械管理员。
"麻烦给我加0.5厘米的杠垫。"她的声音清晰地传遍场馆，"我想试试新握法。"
一片哗然。调整杠垫高度意味着完全改变发力习惯，在正式训练中几乎没人会这么做。
方毅的眉毛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林晚已经跃上低杠。加了杠垫的高度让熟悉的握感变得陌生，但奇妙地减轻了左肩压力。她开始做基础回环，身体像钟摆一样精准摆动。
"她在干什么？"有人小声问。
"这根本不是编排表上的动作..."
林晚充耳不闻。这是她和陈焰秘密训练的变式——用杠高代偿肩伤，同时为"晚燕振翅"创造更大的腾空空间。每一个摆动，每一次换杠，都精准复刻过去五天凌晨在那个小公寓里的特训。
当最后一个大回环达到最高点时，她突然松手。
惊呼声中，她的身体像离弦之箭射向高杠——不是常规的抓握，而是一个近乎疯狂的背飞！身体在空中完全舒展，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然后在最高点瞬间团身，完成一个教科书级的"京格尔空翻"！
"天！她怎么敢——"
"这个腾空高度！"
林晚的指尖触到高杠的刹那，左肩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汗水模糊了视线，但她死死抓住杠面。这不是"晚燕振翅"，却已经向所有人宣告——她不会按别人的剧本飞。
落地时她踉跄了一步，但立刻站稳。训练馆死一般寂静。
方毅缓缓站起身，评估板被他捏得变形。老人脸上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表情，像是愤怒，又像是...怀念？
"明天上午九点，"他的声音像砂纸摩擦，"我亲自带训。"
张振国的脸色变得煞白。在国家队，被总教练"亲自带训"要么是最高荣誉，要么是变相劝退的前兆。
林晚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杠垫，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某种奇异的兴奋。她摸到口袋里的燕子徽章，金属已经被汗水浸湿。
她赌对了。
"你疯了。"
深夜的医务室里，队医徐敏给林晚的左肩打着新的肌贴，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冈上肌二次撕裂，关节囊积液。再这样下去，你连普通动作都做不了，更别说那个玩命的'晚燕振翅'。"
林晚盯着医务室墙上的解剖图，一言不发。窗外，一轮满月悬在训练馆的穹顶上方，像只冰冷的眼睛。
"陈焰知道你的伤情吗？"徐敏突然问。
林晚的睫毛颤了一下："知道。"
"那她还让你——"
"徐医生，"林晚打断她，声音很轻但异常坚定，"您看过燕子逆风飞吗？"
徐敏愣住。
"顺风时它们飞不高。"林晚活动了一下刚包扎好的肩膀，疼痛让她的声音发紧，"只有逆风，才能逼出它们骨子里的全部力量。"
医务室的门在这时被推开。周小雨气喘吁吁地冲进来："林晚！快回宿舍！方指导带人查违禁品，翻到你床头那瓶止痛药了！"
林晚的心猛地沉下去。那是陈焰给她的特制中药丸，用来在秘密训练时缓解肩痛。在国家队，任何未经队医批准的药物都算违禁品。
她冲回宿舍时，走廊上已经围满了人。方毅站在她床前，手里拿着那个褐色小药瓶。张振国在旁边，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
"解释。"方毅只说了一个字。
林晚的喉咙发干。她不能说药是陈焰给的，那会连累教练；但撒谎更不可能——药瓶上的标签虽然被撕了，成分检测一清二楚。
"是我的。"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从人群后方传来。
人群自动分开。陈焰推着轮椅缓缓进来，脸色苍白得像纸，左手还贴着留置针的胶布。林晚的心狠狠一揪——她不该出现在这里，医生明明说她今早刚做完新一轮治疗。
"肌肉松弛剂和天然镇痛成分，按世锦赛标准不含任何违禁物质。"陈焰直视方毅的眼睛，"我让队医做过检测报告，在徐敏那里。"
方毅的表情纹丝不动："国家队有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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