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南京，梧桐大道。

　当原本泛红的梧桐叶现在已经在空中缓缓飘落，南京的冬天便来了。

　四个月的时间并没有那么难熬，他甚至还有时光飞逝的错觉。不错，这一切都是因为她，那个神奇的女子，她让他觉得，妻子好像一直在他身边。他渴望见到她，他觉得她也是如此。两颗寂寞的心灵都需要慰藉。在过去的每个夜晚，这是他们的默契。

　透过熙熙攘攘的车辆和人群，他看到了路边的一个倩影。一头乌黑的长发自然地垂下，白色的大衣和天蓝色的内衬与这晴朗的冬日相得益彰。法兰绒帽子下，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四处张望着，像不安的小鹿。她在等人。他记得，他和书娟第一次见面时，她也是这般穿戴。

　凶杀案还在进行着，但他愈发排除了她的嫌疑。

　通过跳舞的身体接触，他趁机“检查”了，连一把小刀的影子都没见着，旗袍又是那样贴身，不可能藏着什么，况且，她一直都在和自己跳舞，根本没有作案时间，她又怎么可能是杀手呢？她不过是个可怜可爱的女子，又怎能将她卷入这样一场斗争中呢？

　他微笑，然后大步向她走去。她从包里取出一枚精致的梧桐叶别针，轻轻地戴在他胸前。

　“物归原主。”她调皮地翻了翻他的领子 ：“来得再早一些，这里的风景更美。”他任由她牵着自己，走走停停。

　“先生还没告诉我是哪里人呢？”

　“祖籍苏州。”

　“苏州？”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耐人寻味地笑了：“好地方。”

“怎么了？”忽然她停了下来，开始用手不住地揉着眼睛。干燥的冬季，尘埃总是肆无忌惮的。而对它们来说，她美丽的，纤长的睫毛无疑是完美的陷阱。当然，对他也是。

　“我来吧。”两只手指轻轻抬起她的脸。另一只手熟练地拨开她被风吹乱的发丝，然后敏捷地替她抹去了泪珠。

　“好了。”他柔声说。她睁眼的一瞬间，他的笑容凝固了。那一刻，他看到的，是书娟，是他魂牵梦萦的容颜。他久久地温习着失而复得的感觉，好像被催眠一般，忘记把手从她脸上挪开。

　而她呢，顺从地将被风吹得有些僵的脸放在他温暖的掌心里，周围的一切仿佛静止，防备在此刻都悄悄融化。一抹红晕不合时宜地出卖了她，她再次感到呼吸困难。

　他会吻我吗？她满脑子只有这一个念头。

　两人分别沉浸在各自幸福的幻境中，直到，一阵急促的自行车铃声把他们唤醒。她感到有什么从她肩上擦了过去。如果那个骑车的人回头，看到她赌气撅起了嘴的样子，绝对会感到不可思议。

　烦人，她想。

　“嗯......我想去试试衣服。”她牵住他的手，轻轻晃动着。得到应允后她快乐地旋转进了店门，挑出一件旗袍，回头对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然后消失在门后。

　她在楼梯口脱下鞋，以免发出太大的声响。接着轻盈地来到顶楼的窗前，这个位置能够清晰地俯瞰对面的咖啡馆。她展开那件旗袍，露出了锃亮的枪管。她拿出口红和镜子，迅速地补了个妆后，便将口红掰开，抖出里面三点八口径的子弹。装好，上膛。

　然后把镜子对准街道，等到目标的脑袋完美地出现在镜子的正中央时，她扣下了扳机。

　然后她把口红丢进垃圾桶，穿上鞋，“哒哒哒”地下楼梯。当他转过身来，她早已春风满面地提着衣服来到他面前。

　“不算太慢吧。”她挽上他的臂膀。

　“三分钟不到。”他瞥了眼手表，笑着说。

　“接下来去哪？”

　“听你的。”

　“那......走这边。”她把他的手挽得更紧了，好像着急去游乐园的少女。等到恐慌和警笛声蔓延开来，他们早已拐进另一个街道。

　“可别忘了后天晚上的舞会哦。”

“那是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