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半,钥匙在锁孔里发出一声精确的轻响,门开了。秦彻的身影嵌在门框里,像一幅精心装裱的冷色调肖像。他换鞋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刻板的仪式感,视线掠过客厅,落在你身上,短暂地停留,点了点头——这大概意思就是“亲爱的,我回来了”。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有点像跌打药酒,又混合着某种深山老林里陈年树根和晒干野草的气息,还隐约透着一股……奇特的腥气?不浓烈,但极其顽固,如同渗入了墙壁的纹理。
秦彻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脱西装外套的动作依旧流畅,但眼神已经精准地锁定了源头——餐桌上那个其貌不扬的白色方形塑料瓶。瓶身上没有任何花哨的标签,只贴着一张简陋的白色打印纸,上面是三个方正的黑体字:公文包。
“这是你新买的小玩具?”他走到桌边,指尖悬在瓶身上方一厘米处,仿佛在估算这件出土文物的年代和成分。那白色方形塑料瓶里的液体,在顶灯下泛着某种难以捉摸的油润光泽。
你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真诚又无害,小跑过去,献宝似的拿起旁边两个干净的高脚杯,“朋友推荐的,广西那边的顶级特产!叫什么……‘公文包’!据说特别稀少,味道非常……嗯,独特!”你故意加重了“顶级”和“稀少”的发音,带着点神秘兮兮的腔调,“尝一尝嘛?我好不容易才弄到这么一小瓶。”
“公文包?”他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修长的手指终于落下,稳稳地握住了冰凉的瓶身。他没有立刻倒酒,而是微微倾斜瓶子,让那浓稠的液体在瓶壁上挂出的痕迹,目光专注地审视着。
“嗯哼!名字怪吧?但人家说,越是名字怪,越有可能是好东西!小众精品,懂不懂?你极力推销,心跳有点快,生怕他下一秒就掏出手机搜索这个可疑的名字。
他沉默了大约三秒。你的感觉这三秒长得像一个世纪,当你的手心开始冒汗时,他终于有了动作。他拿起瓶子,缓慢地往两只高脚杯里各倒了浅浅的一层。透明色的液体落入晶莹的杯底,某种难以名状“土味”的气息瞬间浓郁起来,霸道地占据了整个餐厅的空间。
他端起自己那杯,没有立刻喝。手腕稳定地画着小圈,让杯中的液体优雅地旋转起来。他微微低头,鼻尖几乎要碰到杯口,深深吸了一口气。那一瞬间,你看到他挺直的鼻梁似乎皱了一下,虽然极其轻微,但绝对没逃过我的眼睛!那是他面对极其厌恶的气味时才会有的微表情
“气味构成复杂。”他放下酒杯,声音依旧四平八稳,听不出情绪,“初步判断,含多种中草药提取成分,微量动物性……气息。”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酒精度初步估算在42.3%左右。建议,”他抬眼看向你“下次冷藏后饮用,可能有助于……降低某些挥发物质的刺激性。”
你差点被他这一本正经的分析噎住。还42.3%?还冷藏?!你强忍着笑意,端起自己的杯子,凑近闻了一下——那股混合着药材、土腥和一丝难以形容的“野性”味道直冲脑门,差点让我当场表演一个干呕。这玩意儿真能喝?
“哎呀,品酒嘛,要大胆尝试!”我硬着头皮,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愉快,“人家说第一口都是这样,后面就好了!来,为……为你的精准判断力,干杯?”你主动把自己的杯子碰向他
玻璃杯相撞,发出清脆的一声“叮”。
秦彻看着你,他不再多言,举杯,以一种近乎悲壮的严谨姿态,将杯口凑近薄唇,浅浅地啜饮了一口。
浓稠透明的酒液滑入他口中,时间仿佛静止了。
你看到他握着酒杯的手指瞬间收紧,指节泛白。喉结艰难地、极其缓慢地上下滚动了一下。那张英俊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泛红,从耳根一路蔓延到脖颈,甚至隐没进一丝不苟的衬衫领口。他紧紧闭着嘴,下颌线绷得像拉满的弓弦,似乎在用强大的意志力压制着某种翻江倒海的生理反应。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喝”你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问,心里的小恶魔在疯狂跳舞。
他足足沉默了五秒,才极其缓慢地松开紧咬的牙关,长长地、带着点颤音地呼出一口气,空气中那股奇异的味道更加浓郁了。
“风味……极具冲击性。”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沙哑了不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灼热的胸腔里挤出来的,“味觉层次……异常丰富。”他顿了顿,似乎在努力寻找一个客观中立的词去描述,“……令人印象深刻。”
“是吧是吧!我也觉得是好东西。”你赶紧顺杆爬,又给他续上了浅浅一层,“这好东西就是需要慢慢品!来,亲爱的你再试试?”
最终,他还是对你的纵容占了上风。他再次举杯,这一次,动作带着点豁出去的决然,仰头,把那一小杯底全喝了下去。
喉咙剧烈地滚动了几下,他放下空杯,修长的手指下意识地扯了扯原本严丝合缝的领带结。
“这‘公文包’……”他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哑,带着一种奇异的、被酒精浸泡过的磁性,语速明显变慢了,“……执行公务时,需要配枪吗?”
“噗——!”你嘴里刚含的一口白水全喷了出来,呛得眼泪直流。
他转过头看你,眼神不再是平日的清明锐利,而是蒙上了一层迷离的水雾。绯红从脸颊蔓延到了眼睑下方,整个人像一块被烘烤的、正在失去棱角的寒冰。
“公文包……配枪?”你一边咳一边笑,简直要直不起腰,“秦彻,你喝的是酒,不是007的装备箱!”
他似乎没太理解我的狂笑,只是困惑地微微歪了下头,这个孩子气的动作出现在他那张素来冷峻的脸上,反差大得惊人。然后,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个白色方形塑料瓶,伸出手指,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笨拙的好奇,轻轻戳了戳瓶身。
“公文包……是定情信物。”他忽然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声音含糊又认真,“不能丢……要保管好。”
你的笑声戛然而止,定情信物?这瓶被你用来恶作剧的、散发着诡异味道的广西土酒?这家伙的脑回路被酒精泡成什么样子了?
“好好好,保管好,绝对不丢!”你强忍着再次爆笑的冲动,连声哄着,一边赶紧把那瓶“定情信物”挪到他够不着的地方。看他这状态,再喝下去,指不定明天清醒了会不会“惩罚”你
“还要……”他看着你藏酒的动作,眉头不满地蹙起,像个被没收了心爱玩具的孩子。那染着醉意的目光固执地追随着你的手,然后,慢慢地、慢慢地,落回到我脸上。
ps: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