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老鼠窝的喧嚣似乎在这一刻被隔绝在外。云煌的意识如同最精密的量子计算机，高速接收、解析、刻印着这些信息洪流。每一个坐标，每一个漏洞，每一个密钥的生成逻辑，都清晰地烙印在她的思维深处。同时，老鼠提供的资料里那些猩红色的警告也在无声地咆哮着：

【警告：星环帝国主星“瓦尔哈拉”外层空间防御圈“诸神黄昏”，部署有歼星级轨道炮阵列“冈格尼尔”，瞬时火力覆盖可蒸发小行星…】

【警告：帝国中央数据库“世界树”由强人工智能“海姆达尔”守护，拥有逻辑迷宫及模因污染反入侵协议…】

【警告：圣柜存放点“金宫”核心区，存在概念级防御力场“永恒之枪”，空间锚定及规则改写…】

【警告：皇帝“奥丁”拥有直连“世界树”的神经接口，思维即指令…】

冰冷的数据如同死亡的倒计时，在她脑海中滴答作响。但她的眼神，在兜帽的阴影下，却如同两颗亘古不变的寒星，没有丝毫动摇。

信息传输完成。

云煌没有任何表示，甚至没有再看老鼠一眼。她转身，裹紧那件能吞噬光线的迷彩斗篷，如同融入背景的幽灵，无声地穿过依旧喧嚣混乱、却仿佛自动为她分开一条道路的人群，走向酒吧的出口，走向她那艘伤痕累累、正在自我修复的幽影号。

老鼠瘫软在宽大的座椅里，肥胖的胸口剧烈起伏，冷汗浸透了他昂贵的丝绸长袍。他看着那个消失在门口阴影中的背影，小眼睛里闪烁着后怕和更加炽热的疯狂贪婪。他那只冰冷的机械左手，神经质地、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油腻的桌面。

“疯子……真是个疯子……”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但……创世代码的边角料啊……”他猛地抓起旁边一个空酒杯，狠狠灌了一口那刺鼻的暗绿色液体，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眼中却燃烧着赌徒般的火焰。

幽影号的驾驶舱内，灯光被调至最低，只有几块主控屏幕散发着幽蓝的光芒，如同深海巨兽的眼睛。

云煌端坐在冰冷的驾驶座上，宽大的光学迷彩斗篷已被脱下，随意搭在旁边的副驾座椅上。此刻的她，只穿着那身贴合身体曲线的暗色作战服，勾勒出流畅而充满爆发力的线条，也清晰地将那份深入骨髓的疲惫暴露在冷光下。她的脸色依旧苍白，额角甚至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在幽蓝屏幕光的映照下闪着微光。

但她放在控制面板上的双手，却稳定得如同浇筑在基座上的雕塑。十指修长而有力，正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在虚拟键盘和全息投影的操作界面上跳跃、点触。

嗡……

幽影号残破的船体发出低沉的能量嗡鸣，尾部那个完好的推进器喷口亮起幽蓝色的光焰。飞船如同受伤但依旧矫健的猎豹，挣脱了锈蚀空间站对接臂的束缚，轻盈地滑入冰冷的宇宙深空。船体表面的纳米修复单元依旧在微光中忙碌着，修补着那些狰狞的伤口。

前方，是深沉的宇宙幕布。但云煌的视野，早已被眼前展开的巨大、繁复、如同宇宙树般不断生长、扭曲、变幻的全息星图所占据。

那是“星环帝国”的疆域模型。

无数代表恒星、行星、空间站、军事哨所的光点在星图上闪烁。其中，一条被标记成刺目猩红色的、极其扭曲、如同毒蛇般在帝国防御网络最薄弱处穿行的虚拟航线，正从幽影号当前的位置，一路蜿蜒，指向星图的核心——一颗被无数层代表防御圈的光环所笼罩、散发着冰冷威严气息的巨大气态行星“尤克特拉希尔”（Yggdrasil），以及环绕其运行的、如同众神王座般的巨大金属行星要塞——帝国主星“瓦尔哈拉”（Valhalla）。

【跃迁坐标锁定：Zeta-7星尘云带（帝国边境巡逻盲区）…】

【规避路线加载：利用“尼伯龙根”（Nibelungen）小行星带引力弹弓效应，绕过“海姆冥界”（Helheim）深空探测阵列…】

【“诸神黄昏”（Ragnarök）防御圈切入点计算：预计于帝国标准时“黄昏”时刻，利用“彩虹桥”（Bifröst）能量输送通道的0.37秒周期性波动…】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伴随着云煌的操作，在驾驶舱内冷静地播报着。每一个坐标，每一次规避，都精准得如同手术刀，完美契合老鼠提供的资料，却又被她以更加刁钻、更加大胆的方式重新组合、优化。

她的双眼紧盯着星图，瞳孔深处倒映着无数跳跃的数据流。精神高度集中，强行压制着身体和精神双重创伤带来的阵阵眩晕和刺痛。

每一次细微的航线修正，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她知道，任何一个微小的失误，都可能提前惊动那头沉睡的机械巨兽。

“滴…滴…滴…”

护腕终端发出轻微但持续的提示音。那是追踪信标残留的信号强度监测。

虽然被幽影号自身的干扰场压制在最低水平，但那个代表着主神意志的“低”字，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从未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