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冰冷的、带着金属腥气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那台刚刚被强行注入能量的备用能源矩阵核心，发出低沉而稳定的嗡鸣，幽蓝色的光芒如同脉搏般在巨大的金属结构中流转，照亮了枢纽室内一片狼藉——破碎的变异体残骸、粘稠的暗红污迹、以及几张惊魂未定、布满汗水和血污的脸。

林烬靠在冰冷的控制台边缘，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肋间尚未完全愈合的钝痛。脉冲步枪枪管滚烫，被她随手丢在脚边。她的目光，却死死钉在几步之外那个挺拔却沉默的身影上。

NPC-071——或者说，刚刚短暂撕开了“NPC”外壳，显露出一丝“楚夜”碎片的那个存在。

他依旧站在那里，如同风暴过后的礁石。深灰色的旧制服在幽蓝光芒下显得更加肃穆。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几乎透明，薄唇紧抿成一条毫无血色的直线。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的痛苦和决绝已经消失无踪，重新被一层更厚、更冰冷的“数据”外壳覆盖。仿佛刚才那一声冲破程序桎梏的“阿烬”，那一道为她筑起的意识屏障，只是林烬濒死时的幻觉。

但林烬知道，那不是幻觉。那屏障残留的、如同磐石般坚韧冰冷的触感，还萦绕在她意识深处。那是楚夜的精神力特质！独一无二！

“你……”林烬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一步步向他逼近，“刚才……那是什么？”她死死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那片冰冷的数据海里再找到一丝属于“人”的波澜。

NPC-071的目光平静地迎向她，没有丝毫闪躲，也没有丝毫温度。“系统防护协议触发。检测到高强度精神污染冲击，优先级高于‘引导程序’基础指令。临时调用备用防御模块，进行意识流拦截。模块代号：‘磐石’。”他的解释流畅、冰冷、逻辑清晰，如同在念一份标准的技术说明书。“该模块存在逻辑冲突，已触发系统内部警告。当前状态：已重新冻结。”

“逻辑冲突？”林烬的心沉入谷底，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因为……你叫了我的名字？因为你想保护我？”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和绝望，“楚夜！看着我！回答我！别用这套该死的程序说辞糊弄我！”

“身份识别：林烬上校。情绪状态：严重过载。”NPC-071的声音毫无起伏，甚至微微侧头，像是在调取什么内部数据，“建议进行精神稳定干预。重复：模块‘磐石’已冻结。当前核心指令：重启主控系统，获取下一步任务链信息。”

“我去你妈的指令！”林烬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金属管道上！沉闷的巨响在空旷的枢纽室内回荡！剧痛从指骨传来，却远不及心头的万分之一！

“林头儿！”老鬼连忙上前想拉住她，却被林烬身上那股濒临爆发的、混合着血腥与绝望的戾气逼得后退半步。

夜枭靠在远处一根断裂的支柱旁，手中的长枪枪口微微下垂，冰冷的视线在林烬和NPC-071之间来回扫视，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凯斯挣扎着想站起来，苍白的脸上满是担忧和困惑。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死寂中——

“嗡……”

能源矩阵核心的嗡鸣声陡然拔高了一个频率！紧接着，整个枢纽室内，所有残存的照明设备、控制面板、甚至墙壁上断裂的线缆端口，都猛地爆发出刺目的白光！光线剧烈地闪烁、扭曲，如同垂死的挣扎！

“警告！检测到异常能量反冲！核心矩阵过载！原因分析：精神污染源残余意识与净化能量冲突！”NPC-071冰冷的声音瞬间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他猛地指向控制台主屏幕！

只见那巨大的屏幕上，不再是稳定的能源读数，而是疯狂地跳动着猩红的警告字符！更可怕的是，屏幕本身开始剧烈地扭曲、变形，仿佛有无数只无形的、充满恶意的眼睛要从屏幕深处钻出来！一股粘稠、冰冷、带着无尽怨毒的精神余波，如同实质的黑色潮水，再次从四面八方涌来！比之前更加分散，更加无孔不入！

“呃啊！”凯斯首当其冲，刚站起来又重重摔倒在地，双手死死抱住头颅，发出痛苦的呻吟！老鬼闷哼一声，只觉得无数充满恶意的低语直接灌入脑海，眼前幻象丛生！夜枭脸色一白，身体晃了晃，但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强行稳住心神，枪口抬起，警惕地扫视着闪烁扭曲的空间！

林烬的大脑也如同被无数冰冷的针同时刺入！楚夜残留的精神屏障早已消失，污染源的余孽如同跗骨之蛆，疯狂撕扯着她的意识！混乱的杀戮画面、绝望的哀嚎、还有……楚夜在毁灭白光中化为虚无的最后一瞬！

“不……滚开！”林烬痛苦地低吼，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干扰源分散！物理摧毁无效！必须进行精神层面的净化或压制！”NPC-071的声音穿透混乱的精神噪音，他的手指在控制台上快得只剩下一片残影，试图稳定核心能量流，但那屏幕的扭曲越来越严重，无形的精神污染越来越强！

“怎么压制？！我们又不是精神系！”老鬼怒吼着，挥舞着扳手砸碎一个因能量过载而爆裂的仪表盘，试图用物理噪音驱散脑中的幻听。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观察的夜枭，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她猛地卸下背后的战术背包，动作利落地从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通体漆黑、表面流动着幽蓝能量纹路的金属方盒。那盒子一出现，周围紊乱的能量波动似乎都受到了一丝牵引。